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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页）

车子剧烈的抖动起来，晃得人站不稳，车速加快，窗外看不见铁路，只有水花和汹滔的浪在两旁怒吼。我趴在窗外静静的回望，第四五节也上来了，火车整个压在桥上，车头永远走不到那边的岸。

&ldo;阿平‐‐&rdo;米夏在我身后，两只手握上了我的肩。我望了他一眼，脸色苍白的。

车头上了岸，这边拖着的车厢拔河般的在用反力，怎么也不肯快些被拖过去。

那一世纪长的等待，结束时竟没有人欢呼，一些太太们扑到先生的怀里去，死里逃生般的紧紧的抱着不肯松手。峭壁，在昏暗的夜里有若一只只巨鸟作势扑来的黑影，那兽一般吼叫的声音，竟又出现在铁轨的左边。

穷追不舍的河，永远没法将它甩掉，而夜已浓了。喘着气的火车，渐行渐慢，终于停了。

&ldo;怎么又停了！&rdo;

方才安静下来的伊达，拉拉毛衣外套，挣扎着坐直，茫茫然的脸上，好似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惊吓，一下变成很老的样子。

铁轨边是一个小小的车站，就在河水上面一片凸出来的地方建着，对着车站的仍是不长树的峭壁荒山。天空无星无月，只有车灯，照着前面一弯弧形的冰凉铁轨。

司机下了车，乘客也跟着下，向他拥上去。&ldo;今晚一定要回古斯各去！&rdo;伊达一拍皮包，狠狠的说。她的侄女兴致很高的爬上车回来，喊着：&ldo;没希望了！前面山洪暴发，冲掉了路基，空悬着的铁轨怎么开呢！&rdo;&ldo;都是你这小鬼，雨季里拖人上古斯各，好好的在利马舒舒服服过日子，不是你拚命拉，我会上来呀！&rdo;她哗哗的骂起侄女来。

二十二岁的贝蒂也不当姑姑的话是在骂她，伏身到我耳边来说：&ldo;不走最好，我喜欢那个穿绿夹克的青年，快看，窗下那个绿的。&rdo;

我知道她在指谁，就是那一群同车来时对面位子上的嬉痞之一嘛！

&ldo;趣味不高！&rdo;我开她玩笑，摇摇头。

&ldo;你觉得他不好看！&rdo;追问我。

&ldo;脸是长得可以，那份举止打扮不合我意。&rdo;&ldo;也好！我倒是少了个情敌。&rdo;她笑嘻嘻的半跪在椅子边。&ldo;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讲悄悄话！&rdo;姑姑又叫起来，一手放在胸前。

&ldo;九点半，晚上！&rdo;贝蒂耸耸肩，又下车去了。&ldo;米夏，也下去听消息，拜托！&rdo;

米夏顺从的走了，好一阵没有回来。

&ldo;替你盖着吧？&rdo;天冷了！我拿出蹦裘来，坐到姑姑身畔去，一人一半罩在毡子下。

手电筒光照射下的人影，一个个慌张失措。下面一阵叫喊，人们退了，有的跳上小月台，有的回了车厢。

&ldo;怎么了？&rdo;我问一个经过的人。

&ldo;水来了，一个浪就淹掉了这片地。&rdo;

身边的伊达闭上了眼睛，圣母玛利亚耶稣的低喊，一直在祈祷。

米夏过了很久才上车，我翻他放照相机的袋子。&ldo;明明早晨出门时塞了一板巧克力糖在你包包里的，怎么找不着呢？&rdo;低头在暗中一直摸。

&ldo;我吃掉了！&rdo;他说。

&ldo;什么时候吃的？&rdo;我停了摸索。

&ldo;刚刚，在月台上。&rdo;

&ldo;米夏，你早饭中饭都吃了，我‐‐&rdo;

他很紧张的在黑暗中看着我，一只手慢慢放到后面去。我一拉他，一只纸杯子露了出来，杯底荡着喝残的咖啡。&ldo;这个时候，哪里有热的东西吃？&rdo;我惊问。

&ldo;月台旁边那家点蜡烛的小店开着在做生意‐‐&rdo;&ldo;怎么不知道自己先喝了，再买两杯来给伊达和我？&rdo;我摇着头，瞪了他一眼。

&ldo;再去买？&rdo;商量的问他。

&ldo;没有了！卖完了！&rdo;

&ldo;卖完了‐‐&rdo;我重复着他的句子，自己跳下车去。浅浅的水，漫过了铁道，四周一片人来人往，看不清什么东西，只有月台边的小店发着一丝烛光。我抱着三杯咖啡，布包内放了一串香蕉、四只煮熟的玉米出了店门，月台下挤着那群嬉痞，贝蒂的身影也在一起靠着。

&ldo;贝蒂，过来拿你的一份！&rdo;我叫起来。

她踏着水过来接，脸上好开心的样子。

回到车上裤管当然湿了，分好了食物，却是有点吃不下，一直注视着渐涨渐高的水。

已是十点一刻了。

车站的人说，打了电话到古斯各去，要开汽车从公路绕过来接人。

问他们由古斯各到这个车站要多久时间，说最快两小时，因为沿途也在淹水。

两小时以后，这儿的水是不是齐腰，而那公路的好几道桥，水位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