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雨呆呆坐了一会,突然重新躺了回去,裹着被子朝里翻了个身,然后闭上眼,似乎要睡回笼觉。
他整张脸平静无波没什么表情,只有凌乱散落的黑色长发中,露出红透的耳根。
季无鸣昨晚和林月知说完事情,已经快五更了,他怕吵醒燕惊雨就没有再回房间,而是去了院子。
老板已经叫人将院子里的血清洗干净了,既然说好了不报官,他也就责令客栈上下都缄口,权当没有这事发生。季无鸣到院子里,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吹折枯树枝的肃然声响。
他打了水,将从林月知那里弄来的剔骨刀丢进去,看着鲜血在清水里扩散,打算就此打坐运功直到天亮。
莫古通早早就回了柴房躺着,北方的冬天温度很低,又是刚下完雪,风从门扉窗缝各个角落缝隙钻进来,冷的格外刺骨。连有最阳刚不过的易筋经内力的莫古通,都忍不住将老板好心提供的那床破败棉絮被裹紧了一些。
不过也还好,没有南疆来的冷。
他曾说自己是旧吴国人,即景州扬州交界的那一代,现在已经被划入景州辖地的怀县。
怀县靠近怀河故而得此名,他家里有两条小船,在怀河上做营生。
宣帝中兴时期,大肆剿匪治理水患,黄河一伙臭名昭著的水匪被捉得奔逃进怀河,他的父母亲族包括在船上出生都还未曾见过面的弟弟,连同一船的水手商客,都死在了水匪手里,尸骨丢入怀河中,一丁点都没有留下。
怀河出商少则一月,多则一年半载,莫古通晕船,素来都是在家中等待,却只等来了衣冠冢,后来,他被带入冀州,拜入了嵩山少林寺,再后来他杀师叛寺,被追杀入南疆。
莫古通还记得自己刚入南疆时差点被冻死在半人高的雪里。
“唉。”莫古通将捂热乎的手伸出被子,在自己正对着风口的大光头上来回抚摸,刚放上去就被凉的一颤,没一会儿就受不住又缩回被子里。
他闭上眼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颇为恼怒的掀被而起,走三步跳一下的出了柴房。
季无鸣耳朵动了动,侧头看过来,月光下率先见到一颗瓦亮的头。
“……”季无鸣不由自主的盯着那颗行走的光头。
莫古通呼出口热气,抖索着双手走近,才看清是季无鸣,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你怎么在这?燕小子呢?”
季无鸣倒是不惊讶他知道燕惊雨来了,平静的道,“在睡觉。”
莫古通闻言脸色一阵扭曲,不可置信的道,“他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季无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莫古通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大,赶紧偏开头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并在心里嘀咕:好家伙,没看出来,燕小子还是个吃饱就不管的,难怪季蛮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到院子里枯坐吹凉风,想来也是被伤着了。
他看着季无鸣冷淡的侧脸,惨淡的月色落在他眉目间,那双桃花眼水莹,带着欲语还休的多情,莫名有几分易碎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