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笑道:&ldo;中堂国之柱石,又担着天大的干系,本王服侍中堂用药算得什么?&rdo;
庄虎臣把李鸿章从床上扶了起来,庆王把药端到李鸿章嘴边。
李鸿章勉强喝了几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庆王急忙给他敲着后背。
李鸿章没咳几下,就把刚喝的药呕吐出来了,汤水喷了庆王一身。
几个下人急忙拿毛巾给庆王擦,庆王一摆手道:&ldo;还不赶紧去伺候中堂?&rdo;然后看了庄虎臣一眼道:&ldo;纷卿啊,我先去后面换件衣裳,你陪陪中堂大人。&rdo;
庄虎臣点了点头。庆王苦着脸,心事满怀的出了门。
李鸿章枯柴般的手拉住庄虎臣道:&ldo;纷卿啊,我怕是不成了。&rdo;
庄虎臣劝慰道:&ldo;中堂是太过劳累。休息几天自然会痊愈的。&rdo;
李鸿章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ldo;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地事情自己知道。&rdo;
庄虎臣看着这个枯瘦的老人,不晓得说什么,对于李鸿章。现在他半是同情半是可怜。这个老人在朝廷大佬和清流的攻讦里挣扎,半世奔忙,辛苦地攒出个淮军、北洋,结果甲午年都成了画饼。去马关议和,又被打了一枪,好悬没丢了性命。议和一完,就被当熬剩的药渣子给弃之一旁。庚子年,慈禧吃错了药和西洋十一国开战。结果五十六天就全国缴械,这又想起了李鸿章,让他拖着病残之躯周旋于虎狼之间。
李鸿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和恐惧的神色,这让庄虎臣觉得有点奇怪。李鸿章对亲兵和下人摆了摆手,下人都知趣地退出。
李鸿章看这庄虎臣。半天才慢慢的道:&ldo;纷卿。你说,我死以后,后人会如何评说呢?&rdo;
庄虎臣一楞,李鸿章怎么谈起这个了?他连忙道:&ldo;中堂,您别多想,有病就治,您的寿算还长着呢。&rdo;
李鸿章苦涩的笑了笑。已经没什么力气挤出笑容了。只是嘴角挑了一下:&ldo;你就别宽我的心了,我知道自己没几天了。你说说,我死以后,能和我老师一样,有个文正的谥号吗?&rdo;
庄虎臣心里一酸,李鸿章到现在还没堪破身后虚名这个东西,国家已经衰败到这个程度,难道是出几个刘统勋、曾国藩这样的所谓清官、名臣就能扭转乾坤的吗?李鸿章被朝廷地大佬看成异数、怪胎,可惜骨子里还是个儒生啊!而且是腐儒之流,所谓洋务也不过是裱糊这个破屋子的手段而已。
庄虎臣楞了半天,没有回答。
李鸿章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ldo;我知道,我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大清朝快三百年了,也只有刘统勋和我老师两个人有幸谥号文正,我怕是不成地!谁让我甲午年打了败仗呢!&rdo;
庄虎臣正了容色道:&ldo;中堂不必气馁,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天下大变在即,中堂还要管这些虚名做什么?&rdo;
李鸿章地脸色也有些变了,惨白的面颊现出病态的红晕,他紧紧拉住庄虎臣的手道:&ldo;纷卿,你觉得这天下还有多少年要大变?五十年?&rdo;
庄虎臣摇了摇头。
&ldo;三十年?&rdo;李鸿章满脸的失望之色。
庄虎臣又是摇头不语。
&ldo;十年有没有?&rdo;
庄虎臣苦涩的道:&ldo;怕是就这两、三年的功夫就要出大事。&rdo;
李鸿章不敢置信道:&ldo;两三年?不会这么快吧?&rdo;
庄虎臣斩钉截铁道:&ldo;必然是这两、三年地事情,要出大事就肯定是出在东北!&rdo;
&ldo;东北?你是说咱们大清要和俄国有一战?&rdo;李鸿章惊讶道。
庄虎臣无奈地摇头道:&ldo;怕是和俄国有一战的不是咱们大清啊!&rdo;
李鸿章惊骇地眼睛都瞪大了:&ldo;不是我大清,难道是英国?不会是日本吧?&rdo;
庄虎臣点头道:&ldo;东北之战,必是俄国和日本!&rdo;
日俄战争一直是庄虎臣咽喉的一根刺,吞不下去,拔不出来,两个强盗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了一仗,朝廷居然有脸说保持中立!战败的俄国竟然没有赔一个卢布,没有割一寸土地,倒霉的是中国的老百姓!
如果说庚子年八国联军杀进北京城,朝廷和义和团多少是做的过分了点,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那么日俄战争就是中国最屈辱的历史,简直是无妄之灾!两个强盗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赌输赢,反正输了也无所谓!
朝廷就更不要脸,东北是大清朝廷龙兴之地,竟然坐视日本和俄国打了个天翻地覆,选择性失明。当看不见!
李鸿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ldo;你怕是要看错了吧?俄国之强,老夫是亲眼所见!小小日本怎么敢和俄国动手?日本?甲午年打我大清也不过是侥幸得胜,打俄国。怕它没这个胆量。&rdo;
庄虎臣冷笑道:&ldo;如果有英国人给日本撑腰呢?&rdo;
李鸿章嘴唇蠕动了几下,喃喃道:&ldo;真的会在东北打吗?&rdo;
庄虎臣肯定的点了点头。
&ldo;好!打就打!一根骨头让两条狗抢去!&rdo;李鸿章的眼睛猛然一亮,脸上狰狞地扭曲:&ldo;就让这两条疯狗去互相咬吧,都咬死才好呢!&rdo;
庄虎臣不敢相信这话是李鸿章说出来的:&ldo;中堂!那不是根骨头。那是东北万里河山,几千万的旗汉百姓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