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早晚甚是凉快,她手里却还拿着一把系着碧玉坠子的团扇。绣着月下嫦娥的扇面随着她手腕的动作起起伏伏,那张莹白秾艳的脸也便时隐时现,只有一双潋滟生辉的眸子,散漫打量一圈堂里的食客,最后,她朝坐在柜台前面那桌的雷捕头走去。
雷捕头是本县威名远播的捕快。
他长得虎背熊腰,站起来像一座小山,每次朝廷派他抓捕犯人,一抓一个准,他押解犯人时又凶神恶煞的,导致街头玩耍的小孩儿都怕他,见了人就躲。
雷捕头娶过一房娘子,红颜薄命早早去了,留下一个儿子。雷捕头原想续弦,相看几次都不满意,跟着柳玉珠就从京城回来开客栈了,雷捕头只见了柳玉珠一面,便扬言非柳玉珠不娶,每日早晚都要来客栈吃饭,见着柳玉珠才能安心回家入睡。
坊间传言,柳玉珠与雷捕头早就有了苟且,但凡两人凑到一起,总要引来探究的视线。
清者自清,柳玉珠并不在意,坐到了雷捕头下首。
雷捕头看着她如花的脸庞,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柳玉珠笑着指指自己的头顶。
雷捕头视线上移,就见那乌黑如云的发间,别了一小枝桂花,嫩黄色的小小花瓣,散发着一阵阵幽香。
“小玉珠戴什么花都好看。”雷捕头痴痴地道。
柳玉珠摇摇扇子,跟他打听:“新知县老爷是不是今日到任?你去接不?”
雷捕头:“嗯,说是午时初刻左右到,县丞、主簿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就要出城去迎,我们这群小喽啰不用跟着去,在衙门等着拜见就行了。”
柳玉珠恭维道:“你还算小喽啰?咱们县这么太平,靠的全是你这捕头呢。”
雷捕头朗声大笑,笑够了摆摆手:“当不得当不得,我只会奉命抓人,闹出案子还得靠诸位大人们。”
柳玉珠想起什么,轻声感慨:“知县在京城只算芝麻小官,到了地方却掌管一县百姓的生死,前面的宋知县高风亮节,爱护我等百姓,这位新来的,不知是什么性情。”
她一边摇着团扇,一边朝雷捕头看来,黛眉微结清愁,仿佛担心新知县会找小民的麻烦。
雷捕头马上道:“性情咱是不知,只听县丞他们提起过,新任知县姓陆,是京城永安侯府的公子,你在京城待过几年,可听说过永安侯府陆氏?”
柳玉珠心头一跳。
永安侯府,她何止听说过,还在侯府里住过三晚,与那人同床而眠。
面上露笑,她对雷捕头解释道:“有所耳闻,只是永安侯府有三位年轻公子,不知咱们知县是哪一位。”
这个雷捕头就不知道了。
“行了,我得去衙门了,今日我肯定会见到知县,晚上再来跟你细聊。”雷捕头放下一把铜板,恋恋不舍地看眼柳玉珠,大步离去。
柳玉珠看着他的背影,外人还当她不舍雷捕头,实则她目光迷离,思绪早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侯府两房共三位公子,两嫡一庶,以那人嫡长子的身份,定不是他。
甘泉县外。
将近午时,赵县丞、钱主簿率领本县大小官员,早早在这里候着新知县了。
虽是八月,地处江南的甘泉县晌午依然酷热,一众人饿着肚子满头大汗翘首以待,好不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