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皇帝轻轻放到床上,小小的身躯卧在那宽大得足以躺三个人的榻上,更加显得脆弱稚幼,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而当我无意中瞟到被褥上居然有一处小小的开线时,真的是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大发雷霆了。
我知道小皇帝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又没有实权,在这最为险恶的皇宫里必定有许多苦楚艰辛之处,可没想到这些恶奴竟敢如此欺心惫怠!堂堂一个大国的皇帝,竟然让他睡开了线的被褥,这种事情……小皇帝平日在宫里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为自己的利益和地位奋斗?他才是个七岁的孩子啊!上回王公公说刘奶妈管皇上太严,皇上终于动了龙威把她撵出养心殿。
那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嚣张骄横,做了如何出格,不守奴才分寸的事,七岁的小皇帝才会奋起反抗?
我恨得牙都痒了!好不容易勉强忍住怒气,又看了一眼小皇帝,他仍旧紧紧闭着眼,我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到底谁要毒死皇帝?这件事肯定是左右的人下的手。
为什么我没事?毒是下在茶里的吗?宫中规矩,皇帝饮食是有人先试毒的……
外戚和清流都没有动机毒害皇帝啊,会下毒的话除非是我想篡位,我手下那帮人绝不敢不知会我就动手的……莫非是……有人想嫁祸给我么?
我心中一凉,这次麻烦大了,皇上被下毒,我在现场,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清流是不太可能用这一招,十之八九是外戚干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什么刘奶妈!抑或根本别人是冲着我来的,小皇帝只是误服了毒?正越想越心寒凝重时,王公公带了一个白胡子,一看就是御医模样的老头儿急匆匆跑进来。
我正情绪十分糟糕不满,一见他一时忍不住怒道:&ldo;怎么才来?&rdo;
好在王公公也知事态太严重,并没有心思计较,只一边擦汗一边喘气说:&ldo;跑到御书房,才知已经回来这里……林医正,快!快!&rdo;
白胡子老头不用他催,早上去给小皇帝号脉,又检视他舌苔,便刷刷开了张方子,吁口气说:&ldo;皇上这……病,还不要紧,幸好发现得早,毒剂量不大,受得也不深……张大人知道用牛辱,鸡子排毒,看来也精通医道啊!&rdo;
&ldo;哪里,&rdo;我说:&ldo;不过是在民间听说的偏方。&rdo;
姓林的御医捋着长长的白胡子说:&ldo;原来如此,民间偏方多得是有奇效者,幸亏如此,如今皇上已经无性命大碍了,只照着我这张方子调养数月便可。‐‐也多亏皇上洪福齐天,张大人博闻强识啊。&rdo;
我又谦了几句,拿过方子递给小太监去抓药煎药,顺便扫了一眼,上面有不少甘糙绿豆之类的,用来解重金属中毒倒是颇有效的,看来这姓林的御医老头还不是个庸医。
御医一出去,我便铁青着脸,对王福桂说:&ldo;王公公,此事非同小可,今天左右伺候的人都一体拿下,先送进天牢,御书房的残茶要试毒,宣内务府宗人府的人和刑部高大人一同进宫会同处理审查此事。‐‐哦,那个刘奶妈也不要忘了,也一并拿下。&rdo;
周围几个太监宫女听说要拿他们,吓得跪了一地,哭喊说:&ldo;求张大人饶命!&rdo;&ldo;王公公给奴才求个情罢!&rdo;
王福桂没理他们,只奇道:&ldo;刘奶妈也要拿下么?她已经被撵出养心殿了。&rdo;
我其时已经认定是外戚陷害我,冷哼了一声,说:&ldo;不定就是她心怀怨恨,指使哪个奴才干的呢!&rdo;
王福桂作出恍然大悟状,道:&ldo;原来如此!&rdo;便去叫侍卫们来锁人。
不料这时一声微弱的&ldo;慢着&rdo;从我背后响起,我回头一看,见小皇帝已经醒来,正勉力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声音低弱地说:&ldo;张爱卿,不关他们的事。&rdo;
我有点惊讶,问:&ldo;皇上怎么知道不关他们的事?&rdo;他想说什么,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我忍不住心疼,给他在背上顺着。&ldo;皇上莫非知道是谁干的?&rdo;
小皇帝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点头。
我心里一跳,莫非皇上已经认定是我干的了?皇帝的咳嗽好容易平息了,才低声说:&ldo;张爱卿,你叫他们都出去。&rdo;
我点点头,对王福桂说:&ldo;王公公,你带他们都先下去。&rdo;
王福桂说:&ldo;是。&rdo;就招手让地上跪着的众人起来,带着鱼贯而出,又带好门。
我还扶着小皇帝,见他还是虚软无力,就说:&ldo;陛下有话还是躺着说罢。&rdo;给他垫高了枕头,让他靠着。&ldo;陛下真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吗?&rdo;一边暗暗祈祷,小皇帝千万别指着我鼻子说&rdo;凶手就是你&rdo;。
小皇帝不说话,好像很累,闭着眼睛,呼吸还是很有点困难,脸上的惨白铁青仍旧带着一点缺氧的嫣红,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