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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2页）

&ldo;为什么？&rdo;

他突然踌躇下，才轻描淡写说：&ldo;你不是没人保护了吗？&rdo;

我突然明白他未尽之意：他知道锦梓离开我了。甚至知道，或者自以为知道为什么。

那么，梁王真的是兰倌所谓的主上了？原庆云必是从梁王处知道的，也许正是因为原庆云，锦梓才不得不去找我演一场戏，好使他们信服。以原庆云对锦梓的看法，锦梓的说辞是有说服力的。但是，锦梓就这么混进去，实在太险恶了。

这个混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这么任性，一意孤行！从来什么都不告诉我，好像我没有权力知道。

我默默骑着马，连锦枫什么时候上来的都没察觉。

大家似乎都看出我情绪低落，气氛也就低落下来。

突然郭正通道：&ldo;张大人，前头离寒舍很近，大人可愿意去下官家歇歇，家母尚能操持炉灶，大人去用些粗淡茶饭如何？&rdo;

我正饿得慌，而且这一行人除了刚加入的原庆云老兄，只怕状况都与我仿佛，于是全票通过，我们绕开大路，往郭家去。

骑了一炷香时间，远远看到两棵杨树，然后便是两三间糙房，破旧不堪。我一怔，这郭正通家真住这儿？此人不是当真一清如水，便是如王莽那般欺世盗名，图谋不轨之徒了。不过，周紫竹既与他交好，他又不大伶俐，只怕还是前者居多。

郭正通见我神色不豫，赔笑说：&ldo;大人，因老母年迈，故接到任上。陵阳多水患，家母受不得惊吓，下官多方勘查，只此处无论水发得多大也不至淹没，所以住家在此。只是离得远，常十天半月不能来，房子有些失修。&rdo;

我冷冷说：&ldo;既知多水患，又通晓水利，何不防患于未然？&rdo;

郭正通一愣，突然低下头，倔着脖子，眼圈微红，丑脸上强自压抑着激动神色：&ldo;大人，下官到任一年，自第一日起，便千方百计修坝筑堤，引渠分流。只水利百年之计，所费巨万。下官到处奔走，难以筹得。只能尽此地所有，日常开销，一分一厘不敢糜费。如今下官已是尽得悭吝不义之名……&rdo;说到后来，语声哽咽，不能成调，两行浊泪蜿蜒而下。

这时茅屋的破木板门打开，一个六十有余，头发全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棍摸索着出来，眼耳昏茫，声音喑哑：&ldo;是十郎么？&rdo;

郭正通连忙举起袖子一擦眼泪，下马奔过去，扶住老太太：&ldo;娘，正是孩儿。&rdo;

老太太布衣荆钗，蓬头垢面，堂堂刺史的母亲，朝廷也封过诰命，打扮竟还不如寻常农妇。一双树皮般的手哆哆嗦嗦摸索着早就长大成人的儿子的脸，颤微微叹气：&ldo;儿啊，有些时日不见了。我儿又瘦了不少！……上回替我打的水喝完了，娘这两天省着不舍得喝……才说你什么时候来……&rdo;

郭正通一僵，哽声说：&ldo;娘，孩儿不孝之至！&rdo;

我不是很容易被煽动的人，此时竟也觉得一阵寒一阵热，热血沸腾，毛骨悚然。旁边红凤小绿锦枫甚至原庆云都静下来看着这对母子，一时无人作声。

这一路过来，一方面郭正通尤存着嫌疑，一方面他种种行径与旁人不同，不免有点迂腐可笑，再加上他容貌粗鄙，我们其实都有些瞧他不上。此时大家看来都被震撼了一下。小绿甚至大声抽鼻子。

我不是没想过他作假的可能，但他母亲双手的粗糙老茧，风尘脸色，这茅屋住人的气味，郭正通对母亲自然流露的孝顺和内疚……演戏是不可能这样无迹可寻的，所谓的第六感，也不过是理性还没有观察出哪里不妥时，本能习惯潜意识已经察觉出漏洞而已。我很肯定地判断：这是真的。郭正通真的是个清官。

大家进了屋里，虽不说家徒四壁，也不差太多，就是一些日常用品，木杵瓦罐，泰半我都不认得做什么用。老太太看上去是很过得惯苦日子的人。

听说我是长官，老太太哆哆嗦嗦要去里间换上大礼服，被我拦下来。这大热天的，别一会儿中暑了！

&ldo;娘，&rdo;郭正通声音温和，态度谦恭：&ldo;大人和大人的家眷都不曾用饭，家里还有吃的吗？&rdo;

老太太点点头：&ldo;我这就做得。&rdo;便往后厨去。

郭正通说：&ldo;娘，儿子去帮您生火担水！&rdo;便往后跟去。

没等我示意，红凤说：&ldo;老夫人，我来吧。&rdo;便也跟过去。小绿迟疑了下，也跟了过去。

锦枫看了一眼，也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人太多，就没动。

我站起来四处走动，甚至踱到门外头观察周围环境，原庆云和锦枫可能待不惯这种屋子里，一会儿也出来了。

锦枫转来转去，似乎对那门口的杨树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