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哎!闺女,坐稳嘞!&rdo;栓子叔信手在板车上一磕烟袋锅,催着驴子走起来。
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中学,傅秀的家不在镇上,在村里,爹妈担心她一个小丫头上下学不安全,就托了邻村的栓子叔捎着她,有时送些家里种的苞米包的饺子,就当报酬了。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栓子只有两个儿子,没闺女,看了傅秀这样白净俊俏的小闺女心里喜欢,才肯捎她。
驴车一路晃回小山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山水和这百年的小乡村都笼罩在淡淡的暮色中,看起来似水墨画一般的宁静悠远。
傅秀告别栓子叔下了车,才走了没几步,路边的院子里探出一颗小小的头颅,叫道:&ldo;秀儿姐,你才回来啊?你二侄女掉了水里不好了!你快回去看她吧!&rdo;
话还没落地,身后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把她的嘴一捂,砰的关上了门。
傅秀家里有两个哥哥,大哥傅卫东,二哥傅卫国,都已早早成了家,大哥有两个女儿,大侄女傅杏比傅秀还大一岁,二侄女傅桃比她小一岁。
她一听,顾不得计较什么,立刻飞奔回了家里,隔着老远,就见家里的门大敞着,正有人从中走出来,看样子,像是个有名的神汉,后头跟着她大哥。
她一口气直冲到她大哥跟前,急切地问道:&ldo;我听兰兰说,桃儿掉水里去了!她怎么样了?&rdo;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她大哥的眼睛都红了,那个瞬间心里就是一凉。
傅卫东平时是个极沉默稳健的汉子,轻易不动情绪,要不是傅桃的情况实在不好,他也不会至于这么伤心。
傅卫东的声音里都带着哽咽,才试着张一张嘴,两行眼泪就不禁掉下来,傅秀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顿时就呆住了。
她进去看傅桃,小姑娘正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被,两眼紧闭,脸色惨白,一个劲儿的哆嗦着。
傅桃的姐姐傅杏守在妹子的身边和她妈张明芳一起哭,眼泪止不住地淌。
倒是傅桃的奶奶,傅秀的老娘马艳红还镇定些,伸手揩了揩眼睛,还有空问小闺女:&ldo;秀儿,下学了?&rdo;
傅家的女主人马艳红一向有些个重男轻女的毛病,除了极度偏心自己的老来女傅秀,对两个孙女看得不重。
&ldo;娘,嫂子,桃儿是怎么了?我问大哥,大哥只是哭。&rdo;傅秀过去看了看侄女的面色,忧心地问道。
&ldo;嗐,小孩子不懂事,自己胡闹,不小心跌了水里去了。&rdo;马艳红半点不想跟女儿多说,怕孙女身上的霉气沾着女儿,赶着女儿说,&ldo;回你屋写作业去!&rdo;
她女儿半点儿不怕她,把书包一放,气道:&ldo;这会儿还写什么作业呀!赶紧去镇上找医生去,谁把赵三叫来了!&rdo;
赵三就是刚才出门的那个神汉,虽然文|化|大|革|命也搞了好些年了,说要破四旧,破除封建迷信,可老一辈还是信这些的多,形势最紧的时候,赵三这等人也好好避了几年风头,过了那个时候,就又出来活动了。
马艳红装虎起了脸,骂女儿道:&ldo;胡说八道什么!她小人家命数有限,是天要收她,家里人能怎么办!&rdo;
她心里想的却是,哎哟,她这个愁人的傻闺女哟!去一趟医院得多少钱哪?看她这手面儿宽的,敢情是拿着她老爹老娘的钱当屁放哪?
一旁张明芳抬起眼看了眼婆婆,嘴里嗫嚅了几下,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