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也是个受苦受难的过来人。」受害最深的袁衡,心有戚戚焉地瞧着前辈。顾长空愉快地朝这票有难同当的同袍挥挥手,「哪里,现下有你们替我分担着点,我可轻松不少。」不想也沦为另一个顾长空的众将官,听了他的话后,争先恐后地齐声开口。「不知乐将军那里还缺人吗?」跟余丹波相比,乐浪的心地善良多了!「别这样,余将军这人,除了嘴巴尖了点、肚量小了点、心眼坏了点、太会记仇了点,还自恋自大目中无人,更擅长强人所难以及从不体贴他人。」忙于补救的顾长空边说边点头,「除开这几点不看,基本上,他还算是个不错的将军。」目瞪口呆的众人一片沉默。「你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好半天,楞张着嘴的袁枢,才勉强回过神来自口中挤出。顾长空搔搔发,「都有吧。」「是吗?」冷冷的音调一抵他们的耳底,众人胆颤心惊地回过头来,就见方才他们话里的正主儿,此刻正站在他们身后两手环着胸,眯细了两眼记下眼前众多欠揍的对象,霎时,颗颗冷汗,不约而同地自他们的两际滑下。早朝方罢,墨黑的天际仍挂有黎明前的残星。率众返回东宫的灵恩,走在仍点着宫灯的宫廊之上,无视于殿廊两侧众多对他卑躬屈膝的宫人与宫女。一壁往前疾走的灵恩,在身后的甘培露与宰相禄德功赶上来时,这才放慢了步伐。「如何?」没回首的他,在甘培露出声后即问。「阎相那方面,无从下手。」办事不力的甘培露小心翼翼地应着,「因无论是明里暗里,阎相皆否认与齐王有所瓜葛。」灵恩冷哼一声,「他也是这么敷衍本宫的。」那老家伙必定是察觉了他正在怀疑些什么,故而才会如此。「殿下何不亲自探探圣上口风?」既然他与太子皆无法攻克在朝中拥臣自重的阎相心房,那就只有请出另一能镇住阎相之人。不想明目张胆的灵恩瞥他一眼,「好让父皇起疑于本宫吗?」一旦父皇对他此举起疑,阎相必定防他更深,到时别说是想探什么口风了,要是阎相在父皇耳边煽动些什么,那可就糟了。「这……」「阎相迟早会露出破绽,盯牢他。」不急着一鼓作气揪出阎相,也知要拉垮阎相得花时间与力气的灵恩,目前只能采等待一计,就盼行事谨慎的阎相有把柄可供他抓。「是。」「殿下,日前,国舅进宫见了皇后。」甘培露才退下来,同样也有事急禀的禄德功,忙走至准备加快步伐回宫的灵恩身边。灵恩稍稍放慢了脚步,「他又在母后面前搬弄了些什么?」「国舅向皇后进言太子妃无德,不若宣王王妃贤淑。」为此忧心不已的禄德功,还指望着成为太子妃的自家女儿能登上后位,「听宫人说,皇后近来时常向圣上进言。」「哼,外戚。」灵恩嫌恶地皱眉,「明日我就进宫面圣。」国舅有嘴,他岂会无?既然国舅不安于己位,他也不需再让国舅继续坐在那个位子上。禄德功不安地再禀,「殿下,再过数日即是国舅寿辰,国舅已发帖宴请百官。」登时停下脚步的灵恩,在宫灯的映照下,面色显得相当不善。「里头有咱们的人吗?」他重重颔首,「国舅摆明了要拉拢殿下之人。」「设法断了国舅的财源,没了钱财,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灵恩决定加快松动国舅的步伐,并撂话警告,「转告底下的人,谁要敢偏向国舅分毫,谁就是与本宫作对。要知道,本宫既能拉上他们,自然也能将他们踢出京畿,到时就算是皇后也救不了他们一命!」「遵旨。」「可还有它事?」抬首看了看即将破晓的天色,还得回宫处理国务的灵恩不耐烦地问。「殿下,臣收到消息,四位王爷都在其封地积极练兵。」这才忆起还有一事未禀的甘培露连忙上前。提及兵武一事,丝毫不敢疏忽大意的灵恩,扬手斥退廊上宫人之后,神情严肃地问。「益州那方面如何?」目前全国兵武最重者,非尔岱莫属,而向来知命顺命的尔岱也总是遵着圣命行事,从无违抗,但尔岱愈是顺从,也就愈被他视为眼中大患,因他深知,愈是能忍之人,愈会是敌人。早就收到风声的甘培露小声细报,「据闻,大将军石寅与晋王不和。」「不和?」情况出乎意料之外,灵恩不禁深感兴趣,「何因?」「大将军斩了晋王私藏的西南公主。」虽然石寅极力替尔岱压下这事,但益州大营中为石寅抱屈之人,可不甘石寅受到尔岱不顾师徒之情的对待,因此耳语就在大营中暗地传扬开来。灵恩不需深思也知石寅为何要斩西南公主,他反倒是相当遗憾尔岱竟没得逞,败在石寅的军威之下。「哼,石寅那只老狐狸,还真懂得如何保徒弟一命。」尔岱若出了乱子,他也好及早接收益州的兵权,偏偏爱徒心切的石寅就是要坏事。「殿下可要将此事禀报圣上?」得知此事后的甘培露,老早就想好该如何以此事作文章。「石寅既斩了西南公主,本宫若再追着打,只怕父皇会怀疑本宫居心。」灵恩不赞同地摇首,想了想,改下另一道命令,「派人盯紧石寅与晋王间的一举一动,他俩若生干戈,立即上禀。」他可不想逼得太紧,防众皇弟不够,到头来还得防起父皇。「那女娲营呢?」身为眼线之首的禄德功忙不迭地提醒,「殿下,女娲营已大举募兵完成且操训精良,殿下这事可不能也没有主张。」「什么?」从不知此事的灵恩震惊地张大了眼。「请殿下过目。」自袖中抽出密折的禄德功,趋步上前呈上。看毕折中所书之事,忿恼暗生的灵恩,顿时朝前头摆驾的宫人一喝。「出宫!」「不知殿下摆驾何处?」领在前头的敬事总管赶忙回头走至灵恩面前,弯身躬问将另行何处。「盘古营。」他将衣袍一振,「我要见霍天行!」方下朝返营,听闻太子突然摆驾亲临盘古营,匆匆接获来报的霍天行急忙命营中众将官接驾,但未及赶赴营门处接驾,灵恩却已先入营来到了行辕。「参见殿下。」在行辕中见驾的霍天行,对他此行,心中甚是不解。「起。」灵恩扬起一掌,转身朝同来的甘培露示意,甘培露即摆手命行辕中的左右都退下。「知道本宫何以来此吗?」清完闲杂人等后,灵恩走至他的面前问。「请殿下明示。」灵恩将方才所看过的密折交给他,「这是益州、巴陵、九江与丹阳的兵员。」「殿下?」接过折子仔细看过一回的霍天行,仍是不明其意。他首先道出隐忧,「晋王拥兵自重。」「晋王为国巩固边防,本就需大批兵员军需。」在他眼中看来如此,在圣上及外人眼中看来亦是如此,因此即便益州兵员实际上足以造成巨大威胁,若是没个合理的理由,只怕动晋王不得。灵恩索性给他一个假设,「倘若他想造反呢?」「巴陵距益州甚近,殿下可派女娲营出兵。」考量完地理位置之后,霍天行即说出最是中肯的办法。「若女娲营想造反呢?」灵恩再点给他一个假想敌。「殿下可派轩辕营与益州联手合击。」开始明白他在话里头玩什么花样的霍天行,表面上仍是装作公事公办地分析给他听。灵恩凉声地问:「盘古营在哪?」说来说去,话里全没盘古营,他就这么不想生事?就这么想袖手旁观?在触怒他之前,霍天行赶紧拱手说出理由,「盘古营职责在固守天子京畿,若非殿下与圣上手谕,盘古营不可轻易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