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一直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三十好几了还没在县里凑出一套房,只能带着老婆啃老,婆媳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自是无比紧张。
二舅妈几乎天天跟二舅吵架,言辞间总要拐弯抹角地捎带上梁司月的妈妈,说就因为梁妈妈生了那么多年的病,跟个无底洞一样,掏空婆家掏娘家,才害得她一个无辜的人,现在嫁过来受这等窝囊气。
二舅妈生了两个孩子,三代五口人,再加一个梁司月,家里挤得简直不能住人。
想当然,梁司月这个拖油瓶,在外婆家里日子不可能过得多舒坦,表哥表姐时时捉弄她,二舅妈不但不制止还会暗自怂恿。
外婆知道以后总会回护几句,二舅妈便开始抹眼泪,说孙子和外孙女,既然带一个“外”字,合该亲疏有别,怎么到了外婆这儿,就只知道护短?到底是活人争不过死人哦……
外婆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偏偏不能拿二舅妈怎么样。二舅当时娶这个媳妇儿有多难,她不能为争一口气,就把人气走了,把这个家给拆散了。
梁司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想让外婆夹在中间难做。
后来梁国志在外面挣到了钱,一部分还债,一部分寄到外婆家里,梁司月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读初一的时候,梁国志资助了二舅一笔钱,二舅前去投奔大舅,合作做生意,并在外地定了居。
梁司月这才完完整整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但没和外婆单独生活几年,外婆就生了一场重病。
住院期间,两个儿子从头到尾没请一天假回去看看。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说外婆这两个儿子简直不孝极了。两人受不了舆论压力,这才将外婆接去身边养老。
梁司月一直很不舍与外婆分开,但也知道自己如果执意留在老家,只会绊得外婆享不了清福。
——是的,她原本以为,外婆真如电话里所说,是去享清福的。
如果不是这一次前去探望,她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真相。
她现在自己和父亲住在一起,生活算不上宽裕,但绝对称得上舒心。
两边对比,让她很难安。
梁国志下班回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梁司月跟他讲了外婆的事,并委婉地问:“……能不能把外婆接过来住几天?”
梁国志知道这不是住几天的事,是女儿想替外婆养老。
他没说话。
梁司月也就不追问了。
吃完饭,梁司月收拾过外卖盒,拿去楼下扔掉。
回来的时候,梁国志把账本找了出来,趴在餐桌上一页一页地翻。
梁司月眼里的父亲,其实长相很是周正,只是眉头拧得紧了,拧得久了,日积月累下来,总有些苦相。
梁国志朝她招了招手,“小月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