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应该秘密进城……&rdo;另一个埋怨着。
&ldo;也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rdo;王连长向战士们解释着,&ldo;本来是想悄悄进城的。&rdo;
临街的窗口都打开了,挤满了张望的面孔,目光专注,凝神屏息,他们好像看节日的杂耍,怀着无穷的好奇心。
沿街爆响着鞭炮声,人群中发出尖叫声,不知是惊骇还是振奋。似乎人人都借这个机会发泄胸中的怨恨、积愤、郁闷等等不同的激情。
那投诚者低着头,弯着腰,把帽耳放下,把皮领竖起,不让人群看到他们的面容。
马仲彪本来是昂首阔步地走,可是,他的脸上挨了一个烂柿子和一块湿牛粪后,就把头低下去了。
一个穿着鲜艳满脸脂粉的妇女,突然冲过人群撞开护送投诚者的解放军,一把揪掉了马元海的灰鼠皮筒帽,又疾如电闪,猝不及防,抓住了这个匪首的衣领:
&ldo;马元海,你还认识我吗?&rdo;
马元海张口结舌,呆瞪着眼前这个虽然标致却已人老珠黄的女人,只见她眼含怒火口吐愤恨,……如果此时,她手持尖刀,马元海就躺在自己的血泊里了。
&ldo;我……&rdo;马元海不认识这个妇女,他被她的疯狂吓住了。
&ldo;你也有今天!……&rdo;
&ldo;我向民众服罪!&rdo;
&ldo;你好好认一认我吧!&rdo;那妇女咬牙切齿地叫着,&ldo;我就是当年叫你强奸过的红军女俘……后来,又把我卖到妓院里……&rdo;
&ldo;我向你认罪!&rdo;
马元海向她跪了下去。
&ldo;我本来想带把剪刀捅死你……&rdo;那女俘嘴唇颤栗的厉害,两眼因忿恨发着赤色,那揪住领口的手狂乱地发抖,&ldo;那太便宜你了。你毁坏了我的一生!你毁坏了多少人家啊!你是注定要进地狱的!……我怎样才能为我的姐妹们报仇呢?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我十二年的心中之恨,……我……我……&rdo;这女人好像被十二年来的凌辱憋昏了,像临死前的痰厥,声泪俱下,&ldo;我……我咒你不得好死……&rdo;
她一口痰吐到马元海的脸上,抓他领口的手一松,那女人昏倒在地上。
这是多么令人眩惑震骇的一瞬。好像在猛旋的漩涡里两块被湍流冲下的岩石,猛撞在一起,引得四周激浪翻腾,又像一锅沸粥。外面的人拼命向里挤,里面的人又拼命向外钻,他们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ldo;踏死人了!&rdo;有人喊叫了一声。
王连长和另一个押解战士,仿佛猛醒过来,把她架出投诚者的行列,扭头命令部队快些将投诚者押走。
&ldo;大嫂,你家住哪里?&rdo;王连长问嚎啕大哭的妇女,&ldo;你有冤情可以告诉人民政府……&rdo;他不太相信这个涂脂抹粉妖里妖气的女人会是一个红军,他身虽为连长,这个解放战争中才入伍的青年人,不懂得那段历史,甚至连&ldo;西路军&rdo;三个字都未曾听说过。
&ldo;我听说你们解放军就是从前的红军,……我请你们替我找两个人,他们会来救我……&rdo;
那女人哽咽着从她的香荷包里拿出一个纸条,交给王连长,扭头冲过人群,消失在空空的小巷中。
王连长把纸条向口袋中一塞,推开人流,回到护送者的岗位上。他没有经验,却并不呆笨,直觉告诉他:马上就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