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好了妆就又拿起一面铜镜,前后相映中,乌发杏花金镶玉,更加衬得人面胜花。陈王妃已是三十过五的人,年华不再笑起来已难掩眼角细小的纹路,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再满意也不过一副半笑不笑的模样:&ldo;做的很好,香墨。&rdo;
见陈王妃满意,香墨方才撤了垫在她肩上的白色绣巾,然后笑着福了福身回着陈王妃一语双关的话:&ldo;您不怪奴婢多事就好。&rdo;
陈王妃拿起簪子挑了一点胭脂,却不着急抹,只拿在手中把玩,面上的笑意愈见浓重:&ldo;我怎会怪你,你做的很好。我要是说她,毕竟有失了身份。不过是个失宠的妾侍,又是个烟花贱人出身,凭借着自己得过王爷几年的眷宠竟然还敢到这里来,做出那副张狂样!&rdo;
话说到最后已经勾起了李氏的隐恨,银簪子在手中越攥越紧,手指一个恍惚,银簪卡吧一声断成了两截。挑在上面的胭脂落在手上,一点暗红,淤血一般异样芳香。
香墨并不惊慌,只拿起一旁的用上好的纯白敬尧棉布裁成的手巾,在银盆子里沾湿,一边为陈王妃擦手一边道:&ldo;主子莫嫌弃奴婢张狂了就好。&rdo;
&ldo;你啊越是张狂越好,我偏偏就喜欢你这副张狂样!&rdo;
陈王妃一手掩唇,声音轻颤,细白若葱尖的指下漾出了几许沉沉的笑意。过于矜持的笑声,让人猛地一怔,心颤不止。
&ldo;主子也不知是夸奴婢,还是贬奴婢。&rdo;
&ldo;燕脂是你妹妹吧?明儿叫她进内堂来服侍好了。&rdo;
闻言香墨猛地抬头,正看见陈王妃用螺黛画得高挑的眉峰下,微眯的眼映着阳光灼灼闪跃,似两簇刀光,极是锋利。
她微微打了个寒噤,面上仍带着笑意:&ldo;主子对奴婢太眷顾了,奴婢感激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理说奴婢不应该推辞主子的恩典,可是燕脂虽有几分容貌,手脚脑筋俱是笨的出奇,进了内堂怕帮不了主子,反而惹主子心烦。&rdo;
陈王妃这才满意的弯下眉眼,亲自用一双保养的精细手握住了香墨。
&ldo;瞧你这孩子,真是的。那就让燕脂继续留在外堂吧,那起人想来看在燕脂是你妹妹的份上,也不敢为难了她。&rdo;
香墨福身言谢,转身时才暗暗呼了一口长气。
晚上不轮到香墨当值,她就去看望燕脂。燕脂所居的丫鬟们的院子里此时甚为冷清。香墨落步极轻,无声无息推了门,正碰见小丫鬟巧蓝拉着燕脂看着什么,见香墨进来,巧蓝一下子猝不防及,手忙脚乱的把一个物件藏在身后就要往外跑。
香墨一把抓住她:&ldo;作死的小蹄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过来,我能吃了你不成!&rdo;
巧蓝几乎哭出来:&ldo;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rdo;
说着把藏起的物件递到了香墨的眼前,原来是一件红色肚兜,上面绣着一枝烟霞色的双头并蒂花。
香墨一愣,随即面红耳赤。她的父亲是王府中的账房之一,也曾教过她和燕脂读书写字。最初学的就是蔡邕的《女诫》,其中讲穿衣服的颜色和打扮代表了女子德容,所以正经人家的女子即便是成亲时也是绝对不能穿红色的内衣。眼前的肚兜不仅是大红色,还是并蒂花的图样,一望而知就是娼家女子的东西。香墨气得啐了一口,拧着巧蓝的耳朵便骂道:
&ldo;小娼妇不学好,一天挑唆着燕脂也跟你们不学好,弄了这种肮脏玩意进来,看我不打断你的手!&rdo;
燕脂连忙上前拉住她,哀求道:
&ldo;姐!你就饶了她吧,她还小呢!柳大娘进来送绣样,她看见这个新作的肚兜觉得新鲜才留下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