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只的金镯子,如半圈新月环在腕上,镶嵌的火钻犹如亮晶晶的星儿,颜色一如他眼眸的蓝,许是晶光太过刺目,封旭眼睛一时承受不住,转过去看她身侧的影。
远近次第的宫灯如温煦的阳光,柔绵温软。封旭忽然发觉,他们好似污浊墨迹的影拉的颀长几乎相接,那种莫明的感觉,不期然间,又袭上了心头。
香墨但见门帘掀动,随即喝问:&ot;是谁?&ot;
&ldo;是奴才!&rdo;安泰掀帘而入,请个安说:&ldo;宫里来人宣召,万岁爷这会儿驾临墨府。请夫人的示下。&rdo;
明为请示,其实是催促。香墨不得再多说什么,薄烟不胜风,衣裙一动,象冰绡裁剪碎了。
由水榭过了名叫小蓬莱的曲桥,多少有些局促,循桥转过山,眼前忽然一亮,东靠岸为曲溪馆,月色照得一片通明,水面似乎比白天宽阔了许多。
馆中却十分冷清,落地罩下设了一座玻璃的屏风,屏中的水波载着月光流转,隔开鸳鸯双厅。
杜江坐在坐在躺椅上,借着火光再一次细细展开手中纸条:&ldo;李氏独女芙假称远方亲眷嫁于青王,康慈宫不知。&rdo;
秋夜,像水一般的清凉,心境一潭湖水,仍旧像它数十年来那样的清明,但额头到脖子却一片的热潮。
身下的躺椅则早早就垫好了雪白的狐皮,温热而柔软,触摸时象一只活着的狐狸,可终究是溽热。有点微风,带着花香,把宫灯下赤红品流苏的影子吹到有光的地方来,又吹到无光的地方去。风不强,偏骨头却怕极了吹,见了一点就开始刺痛。
真热……似乎只需要一觉醒来的时间,就老了……
脚步声隐隐自传来,象敲打在心上,杜江手指一颤,竟将纸撕了一半。
杜江突然惊醒,将手中的纸,投进灯内,淡红火苗片刻的功夫,把纸舔成了一小块黑色的灰烬。
李原雍转过屏风时,杜江已站起身,缓缓道:&ldo;老了,几杯酒连一个时辰都顶不住,不服老不行了!&rdo;
因是私宴,杜江只着褐色缎的便袍,周身最鲜艳的颜色不过是深蓝缠枝纹的襟缘与袖缘。极长的胡子随着说话声,瑟瑟落在胸前,微光略带一半的灰影,衬得难以想到的雪白。
李原雍在交椅上坐下,神色间带了几分恭谨道:&ldo;阁老春秋鼎盛,倒这么说,就真叫我惭愧了,也是几杯酒,我也就顶了大半个时辰罢了。&rdo;
&ldo;原雍,你是在宽慰我啊。你向来千杯不醉我是知道的,你心地仁厚我也知道的。记得当年,你未经仕途直接入宦,我以为你也是个官宦子弟中纨绔之徒,宫内门槛皆高,你却在出雨花阁时,能代替内侍搀我一把。搀一次不难,搀三十年就难了。难为你三十年来,都能搀上我一把……&rdo;
宫灯流水一般泻地的明亮,到处倾泻起来,倾泻到馆内四壁的玲珑雕刻上、他们的眼间、眉角上,倾泻到像带着面具遮住的模糊一色的神态中,一切都分明、清晰,一切都成了活生生的了。
李原雍清晰记得,氏族出身少年得志,二十岁就升到户部主事。那时的杜江以帝师之尊,颇得重用,他曾想借此殷勤,对一向与李氏不大和睦的杜江,取得一种较为亲密的关系,化解干戈。然而,杜江虽和煦,但党争无情,终究是彻头彻尾落空了!
尘烟绮年事,李原雍也显动容:&ldo;阁老……&rdo;
杜江走到李原雍身前,长长一叹:&ldo;原雍,你厚道。你做我的副手也有好多年了,难为你处处搀扶我着我,你比你妹妹要厚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