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拜,起。
礼官又道:&ldo;叩谢皇后圣恩!&rdo;
他们这才知道,皇后也在。
抬头时,仍是看不清其内人的面貌,帘下垂着几串金黄的流苏穗子,被阳光洗浴过后,闪闪发光,没一点儿瑕疵。
受贺礼成,都要颁发喜诏,也是恩诏,可是李太后竟似昏瞀不明似地,久久不发一言。
这一下,所有人屏声息气。唯有丹叶慢慢抬眼,安静的看向封旭,康慈宫朝南的一列长窗外,天光极亮地可以勾出封旭挑起的唇际。
鎏珐琅鼎中熊熊燃着由果木粉精制而成的水烟炭,暖融融的熔化中,芳香却更浓郁,更香甜,仿佛浓丽的丝绸,一缕缕地缠在所有人的颈项间。
呼吸都几乎窒住时,李太后终于开口:&ldo;本应留你们吃顿饭,但我也累了。&rdo;
余下的话不用说,他们便都识趣的告退。
半垂的帘拢起来,李太后的身子已经发抖,面如死灰。
&ldo;嬷嬷……&rdo;李太后很吃力地问道:&ldo;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rdo;
随侍一侧的李嬷嬷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她脚下,重重叩首下去,指天立誓的说:&ldo;太后,可不是老奴,老奴毫不知情的!&rdo;
回过神来,方觉眼里酸涩,忙拿帕子拭了泪,却又忍不住道:&ldo;便是大人千错万错,也终究是您兄弟,别气坏了自个儿!&rdo;
宫婢早无声退出,李嬷嬷抽泣哽咽的声音在康慈宫内回荡,李太后更是心中如绞,她再也支撑不住,依在几上,一身殷红的大衫衬得病后初愈的脸庞雪白,只那双眼眸益发乌黑,满满的皆是哀伤。
&ldo;我老了,李家的人和事竟敢瞒着我了。&rdo;
&ldo;母后保重,别气坏了身子。&rdo;
不温不和的一声,让李太后慢慢抬起头,茫然看了半晌,才想起身侧还坐着皇后。杜子溪一身外用明黄比甲外露出一抹猩红宝相花夹衣的立领,戴金丝髻,容妆洗净,更显得鬓发黑如鸦翅。一副不惊不燥的淡漠模样。
&ldo;你还年轻,你我尽管恩怨重重,但到底你也是明白人。&rdo;李太后强支撑起来,袍袖一动,伸手抓住杜子溪的手,那眉目里却蒙上不尽的悲哀,低声说:&ldo;你还不知道吗?把芙儿嫁给封旭,对皇帝是多大的祸害?!&rdo;
杜子溪轻轻抽回手,淡淡道:&ldo;我事先并不知晓,且知道又如何?李氏从来对万岁都是祸害,不是吗?母后这些年处心积虑把持着朝政,从盐道到河工,李氏的人跟铁桶似的,滴水不露。国库不是万岁的,不是天下的,万岁要银子还得看李氏的脸色。&rdo;
李太后不妨她说得这样坦直,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接话。
杜子溪见她这幅模样,只是笑了笑,转脸去看窗外。窗前,吊着一盆蜘蛛草正盛,披针狭长,柔韧似兰。数簇百花亭亭细长,摇曳白皙欲流,就象李太后颊上的脂粉那样。
李太后亦神思恍惚,连杜子溪的声音也似一时近一时远。杜子溪今日却似格外有谈兴,娓娓地又说了下去。
&ldo;……万岁这些年被你们逼的有多难,说给人听都不信的,放了权还不够,母后那么想要一个孙子,不惜和我父亲达成交易,为的是什么?母后这时候想着他是你儿子,自己的骨肉。朱笔在手的时候,怕只想着自己能成为吕后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