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睡的侧脸安静祥和,卷翘的睫毛更显纤长,鼻子挺翘,樱唇粉白,饶是睡着了都不悦地颦起黛眉。一腔怒火顿时烟消云散,霍川勾起手指轻刮她的鼻尖,俯身在她唇上烙下一吻,末了觉得不够,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同她旖旎缠绵。
好不容易盼到她醒来,然而她对自己视而不见,霍川既恼又恨。哪怕她任性发怒都好,就是不该这样冷漠,霍川情不自禁咬了下她的下唇,这才眷恋不舍地松开。
室外传来丫鬟声音,少顷楚娟抱着小世子出现在房中,她扬起笑脸,&ldo;夫人,婢子将……&rdo;
抬头见宋瑜似乎睡着,连忙放低声音,轻手轻脚地走到跟前。正欲将小世子交到霍川怀中,宋瑜已然缓缓睁开双目,她视线牢牢地盯着楚娟手臂,想要坐起,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ldo;你扶我起来,让我看一看他。&rdo;
楚娟只觉得霍川周身迸出阴沉气息,她不知怎么回事,少夫人哪句话惹得世子不快?
尚未想通怎么回事,霍川已然将宋瑜扶起,双目燃烧着滔天怒火,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腹。这姑娘分明醒着,他吻她时却毫无反应,居然装得这么镇定?眼下丫鬟一来,她便清醒了,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霍川手掌不由自主地收紧,握疼了宋瑜的肩膀,她眉心深蹙,倾身避开他的桎梏,张开双手对楚娟道:&ldo;给我。&rdo;
楚娟小心谨慎地将襁褓放入宋瑜怀中,笑道:&ldo;小世子跟您心意相通,这才刚来,便眉开眼笑了。&rdo;
怀中小人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打量她的模样,小脸露出笑模样,模样讨喜可爱得紧。大抵是骨血想通,他在宋瑜怀中不吵不闹,十分乖巧,才一会儿的工夫,便让宋瑜爱怜不已。她低头贴着他滑腻的脸蛋,心头全被这个小团子胀满了,他这么小,是她费劲心血痛苦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宋瑜没有保护好他,导致他比一般婴孩都要虚弱,是以需要更缜密细心的照顾。看着看着便眼眶湿润,宋瑜仿佛爱不够他,对着他唤了一遍又一遍&ldo;团团&rdo;。这是宋瑜早就在心里想好的乳名,希望他能长得白胖健康,更有另一种意思,那边是团团圆圆。彼时她同霍川分离许久,自然期盼一家团圆,和乐美满。
孩子的大名尚未决定,庐阳侯在等霍川回来,让他亲自为儿子起名。
团团的眼睛一转,落在宋瑜身后的霍川身上,大概是觉着这人生得可怕,没看两眼便哽咽出声,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有收不住的趋势。宋瑜便挡住他的视线,抱着他哦哦哄了哄,不着痕迹地挪开霍川一些距离,&ldo;团团不哭,有阿母在,不怕不怕。&rdo;
好不容易将他哄安静了,这孩子连睡着了都委屈地憋着嘴,可见方才被吓的不轻。宋瑜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子,&ldo;娇气包。&rdo;
她身子还虚,不能跟孩子玩得太久,楚娟原本在一旁老老实实地站着,接触到霍川睇来目光,十分机灵地上前接过襁褓,&ldo;少夫人累了,不如休息一会儿。正好是午膳时间,小世子也该饿了,婢子带他回去找乳娘,傍晚再给您抱回来。&rdo;
宋瑜确实有些疲乏,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一双眼睛黏在团团身上,&ldo;我何时能自己带他?&rdo;
&ldo;这……&rdo;楚娟为难地踌躇,这事可不归她管,她只负责听命行事……眼睛往世子身上觑去,言下之意便是&ldo;此事少夫人应当过问世子&rdo;。
霍川低声:&ldo;你如今不适宜过度操劳,待一个月后将身子养好了,再考虑将孩子接回来。&rdo;
他的话有道理,宋瑜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情况,不能过多强求。然而难免会有失落,她眼睁睁地看着团团被抱离内室,心里头仿佛被剥落一块肉,空落落地难受。
一天过去,宋瑜始终没打理霍川一句话。傍晚她跟团团玩了一会儿,晚膳多吃了几口,气色开始好转。她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眉眼弯弯,连糖雪球和糯米团子都被她逐个抱过,唯独对霍川不理不睬。
宋瑜记得当日推搡自己的丫鬟,本欲将她拿来询问,今日薄罗却告诉那丫鬟已经死了。原来是当日被人砍去手脚,失血过多无人救治,疼痛加绝望,第二天早上便睁着眼睛断气了。据说是死在陆氏跟前,满室满屋的血腥味儿,硬生生把陆氏逼得神志不清,近乎疯癫。
至于是谁的命令,宋瑜往外室乜去……他居然有本事让陆氏自愿住到那个地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着实让人唏嘘。可是宋瑜一点也不同情她,怪只怪她自己作恶多端,如今因果循环,怨不得别人。
宋瑜斜倚着床榻,薄罗拿桃木篦子一下下给她梳顺头发,泼墨乌发顺滑光亮,一把根本握不住。她才知道没醒的时候,院内婢仆在外头跪了两天两夜,全是霍川的命令。他只知道怪罪别人,宋瑜气闷地想,难道他言而无信,一离开就是五个月,难道没错吗?非但如此,连封家书都未曾给她写过。
想到那双眼睛……宋瑜不免心悸,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他竟然复明了,不知何时的事……
这么要紧的事,他竟然连说都没跟她说过。这天底下,要论最过分,除了霍川再无二人。
思及此,宋瑜对他更怨恨了一些,一点也不想理他,全当他不存在。可才这样想,便见霍川从屏风后面走出,脸色难看至极,紧盯着她一步一步走近,那眼神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卷入他眼里的狂风浪潮中。
&ldo;这是什么?&rdo;他将一个东西扔到床褥上,冷声质问。
那是一个精致昂贵的翡翠扳指,通透明润,宋瑜正纳闷,隐约看见上头刻着一个&ldo;六&rdo;字。她大致能猜到这是谁的东西,可是六王的扳指为何会在她这?
原来是上回梅园一见,杨勤趁宋瑜离去时将这枚扳指放在她斗篷帽子里,深知当面赠送她必定不会接受,是以才出此下策。回来后宋瑜一直没有察觉,那个斗篷由下人收着,如今天气转暖,再也穿不着,丫鬟便想将冬天的衣物收拾起来。无意间抖出这枚扳指,一看便是男人所戴,还当是世子遗失的,便去交给了霍川。
霍川从不佩戴此物,上头的字深深灼伤了他的眼,浑身散发着阴鸷戾气。
☆、第90章别离久
空气凝滞,气氛僵硬。
宋瑜盯着扳指看了许久,忽地浑身疲惫,她缩了缩身子,重新钻回锦缎被褥中。那里似乎是她软弱的外壳,虽然不够坚硬,但足够厚实沉闷,她躲在里面,再也不愿意看霍川一眼。
熟料她的反应引得霍川更加震怒,上前捞住她莹润皓腕,俯身压在她跟前,将她桎梏在床头和胸膛的一方天地,阴森开口:&ldo;为何不说话,为何会留着他的东西?&rdo;
从口中说出那个人,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恨不得立时将对方开膛破肚,刮骨断肠。他离开小半年,有太多不能获知的因素,那个人给她送过扳指,还送了什么?他不在这些天,他们见过多少回面,说过多少句话?思及此,霍川胸腔上下起伏,怒意在心头翻滚澎湃,全然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