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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就因为此地的邻居们是如此亲密的缘故，我的水桶和拖把往往传到了黄昏，还轮不到我自己用，但是这并不算什么，因为这两样东西他们毕竟用完了是还我的。

住久了金河大道，虽然我的家没有门牌，但是邻居们远近住着的都会来找我。

我除了给药时将门打开之外，平日还是不太跟他们来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我是十分恪守的。

日子久了，我住着的门总得开开关关，我们一开，这些妇女和小孩就涌进来，于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日常用具都被邻居很清楚的看在眼里了。

因为荷西和我都不是小气的人，对人也算和气，所以邻居们慢慢的学到了充分利用我们的这个缺点。

每天早晨九点左右开始，这个家就不断的有小孩子要东西。

&ldo;我哥哥说，要借一只灯泡。&rdo;

&ldo;我妈妈说，要一只洋葱‐‐。&rdo;

&ldo;我爸爸要一瓶汽油。&rdo;

&ldo;我们要棉花‐‐。&rdo;

&ldo;给我吹风机。&rdo;

&ldo;你的熨斗借我姐姐。&rdo;

&ldo;我要一些钉子，还要一点点电线。&rdo;

其他来要的东西千奇百怪，可恨的是偏偏我们家全都有这些东西，不给他们心里过意不去，给了他们，当然是不会还的。

&ldo;这些讨厌的人，为什么不去镇上买。&rdo;荷西常常讲，可是等小孩子来要了还是又给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邻居的小孩子们开始伸手要钱，我们一出家门，就被小孩子们围住，口里叫着：&ldo;给我五块钱，给我五块钱！&rdo;

这些要钱的孩子们，当然也包括了房东的子女。

要钱我是绝对不给的，但是小孩子们很有恒心的每天来缠住我。有一天我对房东的孩子说：&ldo;你爸爸租这个破房子给我，收我一万块，如果再给你每天五块，我不如搬家。&rdo;

从这个时候起，小孩子们不要钱了，只要泡泡糖，要糖我是乐意给的。

我想，他们不喜欢我搬走，所以不再讨钱了。

有一天小女孩拉布来敲门，我开门一看，一只小山也似的骆驼尸体躺在地上，血水流了一地，十分惊人。&ldo;我妈妈说，这只骆驼放在你冰箱里。&rdo;

我回头看看自己如鞋盒一般大的冰箱，叹了一口气，蹲下去对拉布说：&ldo;拉布，告诉你妈妈，如果她把你们家的大房子送给我做针线盒，这只驼骆就放进我的冰箱里。&rdo;她马上问我：&ldo;你的针在哪里？&rdo;

当然，驼骆没有冰进来，但是拉布母亲的脸绷了快一个月。她只对我说过一句话：&ldo;你拒绝我，伤害了我的骄傲。&rdo;每一个沙哈拉威人都是很骄傲的，我不敢常常伤害他们，也不敢不出借东西。

有一天，好几个女人来向我要&ldo;红色的药水，&rdo;我执意不肯给，只说：&ldo;有什么人弄破了皮肤，叫他来涂药。&rdo;但是她们坚持要拿回去涂。

等我过了几小时听见鼓声跑出去看时，才发觉在公用天台上，所有的女人都用我的红药水涂满了脸和双手，正在扭来扭去的跳舞唱歌，状极愉快。看见红药水有这样奇特的功效，我也不能生气了。

更令人苦恼的是，邻近一家在医院做男助手的沙哈拉威人，因为受到了文明的洗礼，他拒绝跟家人一同用手吃饭，所以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他的儿子就要来敲门。&ldo;我爸爸要吃饭了，我来拿刀叉。&rdo;这是一定的开张白。

这个小孩每天来借刀叉虽然会归还，我仍是给他弄得不胜其烦，干脆买了一套送给他，叫他不许再来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又出现在门口。

&ldo;怎么又来了？上一次送你的那一套呢？&rdo;我板着脸问他。&ldo;我妈妈说那套刀叉是新的，要收起来。现在我爸爸要吃饭‐‐。&rdo;

&ldo;你爸爸要吃饭关我什么事‐‐。&rdo;我对他大吼。这个小孩子像小鸟似的缩成一团，我不忍心了，只有再借他刀叉。毕竟吃饭是一件重要的事。

沙漠里的房子，在屋顶中间总是空一块不做顶。我们的家，无论吃饭、睡觉，邻居的孩子都可以在天台上缺的那方块往下看。

有时候刮起狂风沙来，屋内更是落沙如雨。在这种气候下过日子，荷西跟我只有扮流沙河里住着的沙和尚，一无选择其他角色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