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陈文才的不正常死亡,使得案件进展缓慢下来,在中医院停止了一切活动的丰子泽似乎又看到一丝亮光。他接到办公室通知,说是隗镇公社党委的领导,请他回去一趟,又让丰子泽内心里敲起鼓来,自己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理过了,他们让自己回去,还会有什么事?他同样知道,中医院的人和李大奎的人正在监视着自己,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他们记录着,并第一时间传到黄青良和李大奎那里,这个世界翻转了过来,自己斗了人家几十年,也该人家扬眉吐气一回了,这,或许就叫轮回吧。他极其认真地给中医院办公室写了张请假条,说明他的去向,是隗镇公社党委的领导找他谈话,并保证谈完话后,即刻回来,这才骑上自行车,顶着大太阳,向隗镇方向跑去。和丰子泽谈话的不是罗子七,也不是周振杰,而是阎国庆和董美丽,阎国庆向丰子泽通报了隗镇面粉厂账目的初步审核情况,并指出其中最大的问题:“到底欠外边多少钱,多少粮食,怎么就没有个具体数字呢?丰书记,这可不是你的作派啊。”看着阎国庆一本正经的样子,丰子泽内心里充满着一股辛酸,当初自己所能掌控的人,如今都敢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了,真是世态炎凉啊。他冷静地回答道:“隗镇面粉厂不欠个人外债,只不过有隗镇公社十万元的投资款,一直在账面上挂着呢,至于欠社员多少粮食,我也有个底,大概多斤,大部分社员手中都有条子,一部分是熟人,当时的会计隗淑娟记的有个底子,不会错太多的,如果公社派去的有人,我早就交出去了。我的能力有限,我有罪,给隗镇公社、隗镇人民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我恳请组织给我处罚。”不再咄咄逼人的丰子泽,同样让阎国庆感觉到有些不适应,更让董美丽心痛得要命,自己的男人,这是怎么了,竟然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她当然知道,自己男人的周围,已经是危机四伏了。可她觉得,自己的男人也就是在批斗地主时,过火了点,经济上,有点问题,并且大多数都通过自己的手,给弥补过了,而面粉厂这点事,也只能算是经营不善、亏损了,不会有太大的事的。阎国庆笑了笑,说道:“丰书记,你想得太多了,罗子七同志让我们来,征求你一下意见,看看这个面粉厂,谁接手合适,总不能这样一直倒闭下去吧,形象上不好,对公社党委无疑也会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吗。”“谁都可以。”丰子泽麻木地回答着阎国庆的问题,心里却在转动着圈,罗子七又要耍什么花招了,这个面粉厂,连自称为经济发展能人的苏君成都不介入,他罗子七一个经济上的“白脖(门外汉)”,咋就想起,主动踩面粉厂这堆臭狗屎来了。他说道:“我服从组织决定,会主动让出厂长职务的。”阎国庆笑了,问道:“你认为,王财旺合适吗?”对于阎国庆的话,丰子泽确实吃了一惊,把王财旺调到隗镇面粉厂当会计,董美丽是给自己说过的,他从一开始也反对董美丽这样恶作剧式的报复,可后来也就默认了,毕竟这也是董美丽权力范围之内的事,给寨上王家点颜色看看,也未尝不可,听说,王来宾对于这个决定,是极度赞成的。而董美丽却从来没有给自己说过,让这个王财旺来接厂长。“我看,行,王财旺这个年轻人,有头脑,也有办法,我想他会把面粉厂办好的,也能使面粉厂扭亏为盈的,我个人,同意,什么时候办手续,都可以。”丰子泽表情麻木地表着态。这下子,又使得阎国庆惊讶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丰子泽会答应得如此爽快。阎国庆带着丰子泽的意见,向罗子七交差去了。丰子泽礼貌地用办公室的电话给中医院办公室汇报了自己到隗镇谈话的情况,并托辞说,隗镇面粉厂的账目还有些不清,请求再给他续一天假。电话那边静默了好大一会,才答应了下来,应该是请示什么人的意见去了。丰子泽看了董美丽一眼,说道:“我有点不舒服,一会就回家去了,王来宾那儿,有点账还没有清,恐怕还得见他一面,能不能让人通知他一下?”董美丽当然知道,丰子泽这话是说给办公室里的人听的,于是急忙命令一个年轻人,骑上自行车通知王来宾去了。王来宾来到丰子泽家时,丰子泽关上了大门,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全然没有了刚才麻木的表演:“来宾,你好糊涂啊,那个中药材收购站,怎么就给撵走了呢?你怎么能让王满仓给寨上的人送水呢?这是人心啊,知道不?你这样做,寨上的人还不骂死你,还不去推崇他王满仓,兄弟,哥是不行了,但你也太窝囊了些,这种事,根本就不能让他插手,那小子,有一点阳光雨露,便会灿烂的。”王来宾一直搓着双手,有些事,他不是没有想到,可他却拿不出解决的办法来,他从内心里看不起王满仓,甚至觉得,凡王满仓干的,他必须反对,没有想到,丰子泽却说出不一样的话来:“明天,你就去找吴大用,把中药材收购站给争取过来,要挂上达摩岭大队与隗镇供销社联营的大牌子,还有,你必须组织人,给寨上人家拉水,这种好事,怎么能让他去干?”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丰子泽已经有些急眼了,说道:“把那个王财旺赶到面粉厂,当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今天果然应验了,他王财旺是不可能想到当厂长的,这事的主谋无疑是王满仓。我的王书记,先不说这个面粉厂将来如何经营,就是这一张文件下去,他们西院的王家,可就出了个正股级干部,甚至比你的级别还要高点,用不了几年,他那几个小儿子,便会在李凤岐等人的关照下,一个个走向仕途,到时候,你们后街王家,哼哼,自己想去吧?”丰子泽轻蔑地看了王来宾一眼。王来宾红着脸,问道:“我,我,我当时可没有想这么多,事到如今,你说,该咋办?”“该咋办?还能咋办?第一,牢牢掌握着你手里的大印,他们西院王家,一个人也不能让他入党,入不了党,他便进不了权力的中心,那个小蛋子,不是号称什么‘清华、北大’的‘苗子’吗?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露头,直接以支部的名义,给省高招办写信;第二,他不是想沽名钓誉吗?就让王满当、黄刺猬、陈德章这些有问题的人去求他,甚至包括丰子臣、田桂星、宋郑冯,他要是办,就会落下把柄,你可以抓,他要是不答应他们,那么,这些人便成了他的仇敌,会记恨于他。记住,有能力不去帮助别人,那叫‘不仁’、‘不义’;第三,把他周围的人,给挖出来,挖到自己身边,把他想干的事,给戳出窟窿来,窟窿越大越好,他们叔侄不是要搞面粉厂吗?就让他们搞,要知道,面粉厂欠群众多斤粮食,他们到哪儿去还,用什么去还?还有,面粉厂可是在人家隗胜利的地盘上扎着的,记住,和隗胜利处好关系,处处找他们的麻烦,还怕找不到他们的毛病来?一是钱,二是女人,没有几个人能躲得过去的。他王满仓,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丰子泽依旧自信地说着,王来宾算是听懂了,他点着头,看来,还是丰子泽有经验。喜欢又是一年三月三()又是一年三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