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大惊:“这……不会吧?”
他养尊处优惯了,从未计较过银钱。盛京城豪族显贵遍地走,宛康再富,何至于贵到盛京头上。
林晗细细一想,沉吟道:“再怎样都不可耽搁了战事,既如此,就更要州府拿钱了。”
校场上几队弓骑操练完毕,便有校官威武上前,朝台上将帅抱拳行礼。卫戈略一点头,叫了几个亲兵奔赴靶场,让他们督观弓兵比射,按甲乙丙丁四等考校,合格者奖赏战功。
弓兵不比冲锋陷阵的步卒,靠数首级论功行赏。交战之时,不求有功,能一箭射穿敌将首级,但求无过,不许拿着金贵的箭矢玩忽职守。弓箭手的战功,大多通过平时操练的表现来计算。
布置好军务,卫戈半是调笑地盯着他,神情柔和:“可别为了我,把州府的银库掏空了。”
林晗只觉旁边两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窥探不休,顿时脸上一热,嘴硬道:“谁说是为了你。这是为了大梁的社稷江山。”
“我不为江山,”卫戈接着他的话,似笑非笑,面色正经,口中却轻佻暧昧起来,“我啊,只为了一个人。”
那双眼眸里的温情像是软和的丝绸,撩拨得林晗心缰一紧,哑着嗓子说不出话,只轻轻地哼了声。
原野上风声浩浩,草木低伏。一骑快马送来几本簿册,亲自呈到林晗手里。他原以为是公文,翻开瞧了个大概,居然是市政司留存的税册。
“王御史让你送来的?”
林晗微微惊讶。
“正是。”
那皂吏交掌一拜,“王御史嘱托下官,一定要原封不动地送到都护手上。”
一阵冷风吹打,灌进林晗领口袖子。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一手端着账册,一手紧贴嘴唇,压着嗓子咳两声。
“外面风大,到军帐中去吧,”卫戈解下斗篷,披在林晗肩头,转而对着始终未发一言的宇文跋,“顾好这边。”
“是。”
宇文跋交手低眉,话音低沉。
林晗听着江海般狂起叠涌的风涛,一时有些恍惚。待卫戈叫他,才发现自己已被他拉着手,乖乖地走了几十步。
卫戈瞧见他呆滞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一进帐中,便把人揽进怀抱,在发鬓间啄吻几下。
“怎么回事,身子又不舒服?”
林晗回过神,仍是目光迟滞,疲累地靠在卫戈襟前,自言自语:“我怎么了,为何突然就感觉……脑子里空荡荡的?”
卫戈捧起他的下巴,迫使林晗抬头,与他对视。
“你身上那毒,”他皱眉道,“可找大夫看过了?”
林晗自暴自弃地钻回他怀里,闷声道:“罗刹说,合欢毒无药可救。”
“罗刹?”
卫戈双目一沉,拨弄他耳畔发丝,“我刚才叫了你十几声,你都没听见。”
林晗一愣。先是催情,再是强夺神志,这毒性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卫戈揽着他坐下,将神思愈发迟钝的林晗抱在怀中,像是摆弄一个乖巧的木偶。林晗安静地依傍着他,双眼浑浑噩噩地望着虚空中某一处,仿佛定格一样,觉察不到时光的流逝。
天地万物都停滞了,唯有卫戈身躯的暖意,透过衣甲紧贴他的脸颊,让林晗得以判断自己仍是活着。
卫戈注视着他乖巧安定的面容,心境逐渐偏移,竟是突发奇想,觉得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