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观南抬掌按下乔荷躁动,朝外头应道:“孙内史请进。”
孙康虽属军中编制,却是从中央调过来的。纵有再多龃龉,面上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伴着一阵窸窣声,帐帘被掀开,继而一名约莫二三十岁、体态颀长的男子从外头步入,先同卫观南见礼,再同乔荷见礼。
他似乎丝毫不意外帐中还有第二个人,口中却道:“没成想乔校尉也在这儿。不过这也凑巧了,方才我和乔校尉有些龃龉,这会儿刚巧在卫将军跟前,一块儿说说清楚。”
乔荷早在他进来便调整好心态,此刻正客气起身同他回礼,等着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孙康微笑着拍一拍手,外头便传来动静。他向外摊开手掌,示意二人往外行去。
卫观南不怕他在军营里做些什么,虽不解其意,仍配合地起身,还示意乔荷跟上。
帘帐外的空地上,摆放着一摞白花花的银子,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两旁的士卒虽碍于军法不敢左顾右盼,心思却被其牵动着。
卫观南不动声色,侧首落目孙康,示意其解释。
孙康也没卖关子,干脆道:“方才乔校尉来向我询问上头拨下来的物品,可那时东西还没到我手里,我也不好给出一个准话。后来乔校尉一着急,我也没压住脾气,一时间起了些小争执。后头我再一想,也意识到自个儿做得不当。”
“这不,物品一下来,我就想着紧赶慢赶着给您送来,别耽误您的事才好。东西多,所以银子先过来,其余的稍晚些也到了。”
孙康这么说着,还对乔荷欠身一礼:“话说回来,孙某还欠乔校尉一个正式的道歉,还望乔校尉海涵。”
乔荷勉力克制住向上望一望的念头,规规矩矩地同他回礼,而后二人来回客套拉扯。
今儿个的太阳难不成是打西边出来,怎生一个两个扎堆来给自己道歉,他不会要折寿罢?
呸呸呸,没得晦气。
卫观南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目意里满是探究。
乔荷被他瞧得头皮发麻,孙康倒还能在客套的空余里,回以一个合宜的微笑。
当真能屈能伸,丝毫不见先前趾高气昂的气势。
卫观南未曾收回目意,颔首作应。
好容易送走孙康,乔荷忙上前去细瞧一瞧那摞银子,确认真假后便招呼人将其尽数统计入库。
无论那孙康是出于何种目的,但银子总归是真的,且也是他们应拿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日光暖洋洋地拢在卫观南的周身,他却觉不出丝毫暖意。
这上头的物品,怎么偏生在这一时拨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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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观南归府时夜色已沉,府里道路两侧都点着灯火,照得各处都亮亮堂堂的。
从府门行至正院,卫观南目之所及,皆拢在灯火映照之下。便是连那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也不曾被冷落。
今夜月色明亮,足以照清他的归府之路。而在衡阳侯府里头,这月光却被灯火挤兑得黯然失色。
卫观南迈进院门时,院中守着的仆役并不算多。他脱下沾满寒气的披风,将其交给恭谨来迎的小厮,却待通身都被屋内暖意浸透之后,才敢入内间去寻程令仪。
彼时程令仪正将一卷书卷搁在膝间,侧首听嘉月汇报她同汪山、聂宽对接的情况。听见门口动静,程令仪单一抬手,嘉月便会意退了下去,还贴心地替他俩阖上门扉。
她眉眼含笑,将秋波递与向她步来的卫观南,关切道:“今儿个回来的这般晚,可是遇着什么棘手的事?”
“前几日的琐事堆在一块儿,难免耽搁了会儿工夫,”卫观南在她身侧坐下,长臂揽她在怀,忽而想起什么,“往日不曾在这般时候回来,我竟没察觉府里的路边灯火竟这般亮堂。”
没成婚前,卫观南连着几日住在军营里也是有的,若忙到太晚,倒不若住在军营里头来得便宜;
成婚后的这些时日,卫观南正值婚假,顶多在外间或书房里看些文书,有温香软玉在候,他又怎舍得在外头多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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