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什么羊?&rdo;张仵作下意识追问道。
晏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个后世术语,忙解释说:&ldo;您看这些位置,死者生前患有非常严重的胃病,我家乡称为溃疡,这种程度的话,平时的反应会很明显的。&rdo;
此刻她已将胃内容物清理干净,又将胃袋内壁反复冲洗过了,溃疡面一目了然。
张仵作顾不上之前说的不参与的话,非常积极的凑上去,也眯着眼睛看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ldo;确实如此。&rdo;
他一把年纪了,哪怕没有后世那么多实践机会,可经手过的尸体也不在少数,自然接触过类似的胃病。
晏骄高兴的说:&ldo;我记得使团内有随行医官,都是平时伺候惯了的,等会儿我们可以问问,若郡主没有胃病,那么就可以肯定死者并不是她了。&rdo;
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张仵作见状,也跟着轻松起来。
不过在接下来将近半个时辰的详细解剖中,他们再没有任何具备明显特征和独特性的发现。
到了后半程,晏骄明显有些体力不支,眼睛都熬红了,张仵作便与她轮换着来。一老一少深知保存体力的重要性,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偶尔低声交流几句。
两人都是做惯了的,可谓经验丰富,又因行事风格和所学所用不尽相同,三言两语间便能领会到彼此妙处,顿觉精进不少。而旁边的阿苗更频频有醍醐灌顶之感,很快记满了好几大张纸,写的手腕子都痛了也不敢停歇,只待日后慢慢消化。
待结束时,张仵作颇为感慨的活动着微微酸麻的身体,望着晏骄笑道:&ldo;到底老了,不中用了,才干了这么会儿就累了。&rdo;
想他年轻的时候,一口气剖两具尸体也不在话下!
晏骄笑道:&ldo;您老实在过谦了,这般胆大心细下刀精准,多少年轻人都不及呢。&rdo;
有本事如张仵作,听了这话也难免有点自得,摇头晃脑笑了一回才道:&ldo;大人说的没错,你这丫头最会哄老人家开心。&rdo;
顶着困劲儿忙了小半天,两人都有些体力透支的感觉,更有点头昏脑涨胸口烦闷。左右四下无人,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形态,便都烂泥也似的瘫在高背大椅内。晏骄取了几颗酱乌梅出来,先笑着献给张仵作,&ldo;来,那我现在就再来哄哄您。&rdo;
张仵作哈哈大笑起来,顺势接了乌梅放入口中,顿觉一阵清凉酸甜,三口两口吮吸了梅肉咽下,竟又主动要了几颗。
晏骄也喜他这样不见外,索性将一整荷包都塞过去,张仵作也大大方方收了,&ldo;赶明儿我做些豆腐干作回礼,滋味儿与别处买的不同。&rdo;
两人说笑几句,觉得头脑渐渐清醒后,又命人去叫了使团随行医官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使团内所有随行人员俱都惶恐不安,虽然现在已近子时,但依旧无人敢睡。
那医官哆哆嗦嗦过来时,两只眼睛里都是血丝,然后一开口就是一串鸟语。
晏骄和张仵作:&ldo;……&rdo;
忘了有语言障碍了。
阴影处的小八噗嗤笑出声,主动出来帮忙翻译,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晏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便问医官,&ldo;你家郡主平时身体如何?可有胃部泛酸,恶心呕吐、腹痛腹胀之类的症状?&rdo;
人都死了,医官也不明白她问这没头没脑的话有什么用,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ldo;郡主素来体格健壮,又爱骑射,颇习得拳脚在身上,等闲男儿不是对手,并无大人所言病痛。&rdo;
晏骄微笑点头,又问了个更加奇怪的问题:&ldo;那想来她身边的侍女也是这般了吧?&rdo;
那医官微怔,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摇头道:&ldo;服侍郡主的其中一个婢女倒是有方才大人所言症状。&rdo;
&ldo;哦,那倒罢了,&rdo;晏骄若无其事道,又问,&ldo;以前在赫特部时,就是那两名失踪的侍女服侍你家郡主么?&rdo;
医官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摇头道:&ldo;小人不是郡主跟前的人,对这些不大清楚,只是平时瞧着少说也有六七个,因此番进京不宜带太多人,这两个是郡主自己挑出来的。&rdo;
当时好些人还有些不解,分明其他几名侍女都很健壮可靠,为何郡主非要挑个不省心的病秧子带在身边。
听到这里,晏骄知道已经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也照例赏了医官一粒银锞子,请他回去。
待人走后,晏骄主动向面露疑色的张仵作解惑道:&ldo;其实在前几天,我曾意外与陂刹郡主见过一面,当时隔得远,还差点将她与那两名侍女认错了。&rdo;
主仆三人不管是年纪、身高、体态都几乎一模一样,如今这尸体面目全非,若非胃部情形,当真难以分辨死者实际身份。
张仵作闻弦知意,&ldo;你的意思是,今日祸事,其实是陂刹郡主早有预谋的?&rdo;
晏骄缓缓吐出一口气,&ldo;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rdo;
张仵作眉头微皱,&ldo;她图什么呢?&rdo;
晏骄也有同样的疑惑。
陂刹郡主费尽心机做这些,究竟图什么?
一黑一白两颗脑袋上都满满覆盖着疑惑,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全是茫然,显然不太明白陂刹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