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牧从腰间抽出一枚铜印,咣的丢到桌上,&ldo;五品以下,圣人许我先斩后奏之权,大人还有疑虑么?&rdo;
虽是问话,但他显然没有考虑邵离渊态度的意思,说完后径直朝齐远一摆手,又问起东南西北四大十六小,共计二十座城门的核查情况。
邵离渊看着齐远带人拖着那两个泼皮越走越远,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对庞牧的做法颇有微词。可若细细论起来,庞牧似乎又什么都没做错。
家国大事面前,什么分歧也都不重要了。
邵离渊在心中无声叹息,倒也没发作,&ldo;昨日事发时城门已然关闭,本官已下令严格盘查,尤其外族,不论男女,近期内皆严禁出城,所以陂刹郡主一伙必定还在城内。&rdo;
之前他还自称&ldo;我&rdo;,可现在却改口&ldo;本官&rdo;,明摆着是有了点意见。
晏骄难掩担心的视线在这两人之间不断徘徊,心跳加速,生怕他们真的因为这个案子彻底闹掰。
反倒是庞牧自己很从容,光明正大的往晏骄手背上拍了拍以作安抚,又神色不变的问邵离渊,&ldo;那两个泼皮直言已经去一地传播,想必消息很快就会在城中肆虐,不知大人有何良策?&rdo;
邵离渊一看他的小动作就冷哼出声,闻言脱口而出道:&ldo;事关重大,还需入宫回禀圣人才是。&rdo;
事关朝廷清誉,实在不能等闲视之。
&ldo;依我看,大人实不是如此谨小慎微之辈,&rdo;庞牧呵呵笑道,&ldo;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等小事,何须劳烦陛下?况且大人是读书人,想必比我更明白人言可畏,何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若等大人入宫回禀,再打个来回,只怕早就闹得满城风雨!届时咱们失了先机,岂不正中敌人下怀?&rdo;
唉,文官就是文官,一个个大头巾读书读得脑子都钝了,全然不知道何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兵贵神速,打的就是措手不及,哪儿有敌人老老实实你一下我一下等你的?
邵离渊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话糙理不糙,这莽汉说话做事虽然时常气人,但不得不叫人赞一声好个杀伐决断的猛将军!
不过此事说来简单,可具体该如何操作呢?
邵离渊不禁陷入沉思,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又一个对策,然后又被他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否决。
既要保全朝廷颜面,又要稳定民心,还要顾忌诸多使团……难啊,难!
晏骄也跟着犯愁。
这耳朵和嘴巴长在个人身上,难不成他们要抓了听过的人一一教育,说实情并非如此?
谁知庞牧却突然长长哎了一声,干脆利落道:&ldo;莫非人年纪大了便前怕狼后怕虎起来?就叫人去取上几十面响锣、打鼓,走街串巷的吆喝,说赫特部陂刹郡主不知悔改,竟妄图挑起战争,祸害百姓,杀死无辜侍女嫁祸朝廷,其心可诛……&rdo;
&ldo;胡闹!&rdo;他还没说完,邵离渊已经拍案而起,&ldo;本案还在秘密调查。&rdo;
他真是受够了这厮,仗着圣人信任便肆意妄为,直将自己的计划都打乱了。
庞牧嗤笑道:&ldo;邵老头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了一世?若你们一味藏掖,反而叫人生疑,倒不如和盘托出,都落个干净。&rdo;
如此一来,虽然难免被人诟病守备不严、警卫有失,连贵人都保护不了、活人也看不住,但这些也不过是小事罢了,比起大局又算的了什么?
邵离渊被他问住,怔在当场,竟还真就找不出强有力的反对理由。
单纯这一件事上,两人思考方式和行为模式的差异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直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晏骄悄悄举手,小声道:&ldo;大人,我也同意天阔的看法。&rdo;
邵离渊刷的瞪过来,晏骄怕被迁怒,忙抢道:&ldo;左右人不是咱们杀的,清者自清,而且宫宴业已结束,公开也没什么损失。再说了,若照天阔的说法,还能唤起百姓们对赫特的敌视,顺便增强内部团结……请他们帮忙留心,届时所有人都是咱们的耳朵和眼睛,别说两个大活人,就是两只老鼠也能抓到了!这叫发动群众的力量,很有用的……&rdo;
一刻钟之后,京城四角忽然锣鼓喧天。
第144章
邵离渊尤擅走一步看十步,一生就是&ldo;周全&rdo;二字,从未像今天这样被庞牧催着,脑袋一拍想出来的计策就直接拿出去用。
要说心中一点儿不忐忑是绝对不可能的,奈何圣人许了庞牧先斩后奏之权,几次三番下来,他隐约觉得自己竟被这莽汉逼的破罐子破摔起来……
下头差役们是头一回做这样的营生,新奇之余又倍感解气,敲锣打鼓吆喝起来格外卖力。
有那脑子活泛的,干脆现场编了个曲儿,或是直接临时拉了唱曲的一通大喊。因话语简单直白,调子朗朗上口,多听几遍就有洗脑的效果,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恨不得全城都知道了。
&ldo;……百姓们都气的不行,原本对朝廷那点微词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破口大骂那外族贼子,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rdo;跑来汇报的差役说的唾沫横飞口水四溅,手上的铜锣都忘了放下,&ldo;更有几家商行掌柜当场悬赏白银万两,请全城百姓搜索歹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