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伸一伸舌尖:&ldo;姑娘怕么?&rdo;
猫儿洗净后便关进笼子里晾干,无论丫头们如何逗弄,只是一副懒洋洋不屑一顾的神气。我伸指抚着它的脑袋,笑道:&ldo;&lso;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但有降与死耳。&rso;[112]&rdo;
分不清是哪一座城,只见城下黑压压的一片。高旸率众填堑列阵,高思谊挥骑掩杀。不知过了多久,墙堞皆毁,内外短兵相接,断指成抔,肢骸乱飞,刀斧齐舞,血光满天。我带领老弱妇孺修葺城墙,昼夜不舍。城墙修完,我却失足跌落于乱军丛中。
周身一颤,蓦然张开双眼,背心里湿漉漉的,满脸黏腻。绿萼正坐在脚台上打盹,见我醒了,连忙唤丫头拧了湿巾拭汗。我缓缓坐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绿萼连忙打扇,一面关切道:&ldo;姑娘又做噩梦了。姑娘近来少眠多梦,睡不安稳,可要寻个大夫来瞧瞧?&rdo;
我扶着绿萼的手坐到梳妆台边,镜中的面孔淡漠而疲惫,幸好并无跌落乱军的惊恐之气。我接过银杏递上的湿巾,低低道:&ldo;不必了。少眠多梦,这也不是头一回了。&rdo;
于是沐浴更衣,重新梳妆。正束发时,忽听小钱在门外禀道:&ldo;启禀君侯,杜大人派了心腹人过来,说有要事与君侯商量,现正在偏厅坐等。&rdo;
刚刚走出残酷的梦境,或许将迎接更残酷的现实。许是刚刚出浴的缘故,我只觉全身乏力,话也懒怠说一句。小钱听不见我回话,又补了一句:&ldo;便是杜司徒,杜娇杜大人。&rdo;
我当然知道是杜娇,只是从前他总是亲自前来,这一次却遣一个&ldo;心腹人&rdo;来,想是城中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他,故此分身不暇。我叹道:&ldo;他有什么话说?&rdo;
小钱道:&ldo;奴婢问过了,他不肯答,说是要事,非面见君侯不能出口。&rdo;
若无人前来,我便随意结束长发,也不用脂粉,此时却不得不装扮一番。于是懒懒递了一支白玉簪子给银杏,一面道:&ldo;请他等一等。&rdo;
小钱道:&ldo;来人已等了好些时候了,说是此事紧急‐‐&rdo;
银杏笑着打断:&ldo;再紧急,也得容姑娘梳妆洗漱。既是有求于人,等一等又何妨?&rdo;
小钱无言,退了下去。我笑看银杏在镜中为我别上玉簪:&ldo;如今你说话也越发厉害了,怎见得就是杜大人有求于我?&rdo;
银杏道:&ldo;姑娘回京也有些时日了,这么多日不上门,偏信王出征了,他就派人来了。若不是有所图,怎会平白无故地来?&rdo;
我笑道:&ldo;依你看,这杜大人所求之事,我要不要答应他?&rdo;
银杏笑道:&ldo;这奴婢可拿不了主意,姑娘不妨听一听情形,再行定夺。&rdo;
于是我换了一件青白色窄袖长衣,薄施脂粉,往前面来会客。正房外候着两个眼生的青衣小厮,毕恭毕敬地站在阶下,眼也不敢抬。偏厅的竹帘高高卷起,远远见下首的交椅上坐着一位青年男子,大约二十四五岁。一袭深青色圆领袍,头戴玉冠,脚踏粉靴。身材高瘦,面目俊朗。我本以为来人是杜娇府中的管家仆役,不想竟是一个青年书生。此人面上隐有愠色,见我进来了,连忙站起身。小钱指着我道:&ldo;这位是朱君侯。&rdo;
那人深深看了我一眼,方才躬身一揖:&ldo;学生湓阳许印山,字崇民,拜见君侯。&rdo;
我还了礼,笑道:&ldo;许公子不似杜府的从人,倒像个做官的。&rdo;
许印山笑道:&ldo;君侯好眼力,学生是杜大人的门生,现领秘书省校书郎一职。&rdo;
我心中一沉,许印山与南夏同是杜娇的门生,想来因南夏之死,他心中极是怨恨我,怪不得他的脸上总有一丝怒气。一时分宾主坐定,小钱重新奉茶。我笑问:&ldo;许大人光降敝舍,不知有何指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