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中的,正是她的不平。
封若水怔了片刻,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良久,她鼓足勇气道:&ldo;微臣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娘娘?&rdo;
我笑道:&ldo;你我故人,有话但说无妨。&rdo;
封若水笑道:&ldo;多谢娘娘。&rdo;说着望一望我身后的绿萼,绿萼当即率众人退下。封若水这才道,&ldo;请问姐姐,陛下为何突然召我们父女入朝?还授以高位?&rdo;
我笑道:&ldo;刚才不是说了么‐‐&rdo;
封若水站起身,目若寒星:&ldo;玉机姐姐,我想听实话。&rdo;
这一声&ldo;玉机姐姐&rdo;,我已盼了许久:&ldo;是我向陛下推荐了封大人与妹妹。&rdo;
封若水垂眸半晌,再一次鼓足勇气道:&ldo;多谢姐姐青目惠荐。然而究竟是为何?&rdo;
站在济慈宫宫墙的暗影下,天色格外刺眼。想起尚太后在宫苑中教小宫女练剑的情形,想起我为她绘的肖像。人与画都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她是否看见了幼时江南风光,她是否如画中人一般,临水照影,浣花洗剑。
册封后的第一个望日,我须得向林太后与启皇后请安。林太后待我有些冷淡,寒暄几句便无话可说。细细想来,小时候在熙平长公主府见到林太后,她时常会赏我东西,或拉着我的手问几句。入宫后偶在宫宴上遇见,她也热情礼待。十数年过去,反不如当初了。毕竟在她心目中,启春才是支撑信王府度过重重危厄的正经主妇。
从济慈宫出来,又去守坤宫,宫人说皇后凤体不适,暂不宜相见。朔望既不肯见,平日里就更不会见面了。如此,除却太后偶尔召见,或去北宫陪芸儿母子说话,我几乎无事可做。玉枢那里我是再不敢去的,封若水常在小书房坐到深更半夜,我不便寻,她不便来。我整日不是看书,便是发呆。年关将近,整座皇城都忙碌起来,越发显得我是个闲人。尤其做了妃嫔后,宫外的消息迟滞缺失,我这才体会到&ldo;金丝雀&rdo;是何含义。
这一日,我特意命小钱拿了腰牌出宫去,请越国夫人进宫谈讲。从一大清早我便盼着,易珠直到午后才进宫。只见她一身紫地五彩团花齐胸襦裙,氅衣上镶着华贵的银灰色貂毛。浓云般的乌发绾做飞天髻,簪着蓝宝石与紫英石,愈发显得肌肤明净如雪,双唇殷红如花。
易珠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笑道:&ldo;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恭喜娘娘,贺喜娘娘!&rdo;
我连忙扶起:&ldo;妹妹总算来了,我可盼了你大半日了。&rdo;说罢与她携手入内。
若是旁人在我的昭阳殿,必是敛声屏气,低眉垂首,易珠却大喇喇地将正殿与书房都细细打量了一遍,方除下氅衣,熟稔地在西偏殿的熏笼上烤火,头也不抬地笑道:&ldo;早知道姐姐必嫁一个不凡之人,却不想竟做了贵妃。&rdo;
我挥手令众人退下:&ldo;妹妹何必笑我。&rdo;
易珠扬眸凝视,慨然复又自哀:&ldo;不是笑姐姐,实是羡慕得很。婚姻贵在有情,果然自小的情分最是难忘。似妹妹这样的,是没人疼的。&rdo;
犹记得易珠初封颖嫔的那天夜晚,一霎昙花,两靥娇羞。至少那一夜,她的欢喜与期待都是真实的。而我,今生永失此刻。我不禁瞪了她一眼:&ldo;太宗若不疼你,也不会放你出宫了。这些年,你又如何能这般逍遥快活?我若有法子,也绝不进宫。&rdo;
易珠本能地瞥一眼门外,但见绿萼与银杏都带领众人远远站在昭阳殿外,这才微微松一口气:&ldo;我知道姐姐为何进宫。自庐陵王与贞德皇后迁入桂宫,我便知道他要做太子。桂宫啊……本来就是皇太子的居所。&rdo;
为收群臣之心,尽快平息物议,高旸立高朏为太子,以示百年后将归还至尊宝座。但他正当壮年,日后皇子众多,怎容得下李芸这一对孤儿寡母?&ldo;这个皇太子,迟早会废掉的。即使他真心想将皇位传给太子,他的皇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兄弟相杀,必不可免。妹妹当知道宋宣公与吴王阖闾之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