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是日落时分,一枚枣红的夕阳垂在白府的上端,血红的光芒照着青乌城的每一个角落。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将树上的叶子吹得哗啦啦的作响。
院内的下人都已经退散了,唯独赵明幽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青石台阶上,眼神空洞而茫然。
白珩推开院门,悄无声息的朝她走去,最后在她身边坐下,低声唤道:&ldo;明幽。&rdo;
&ldo;我们的孩子,他死了。&rdo;赵明幽面无表情的说道。
白珩此时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很久之前她亲手为孩子缝制的小衣。她不同普通女子会些针线活,却兴致勃勃的要为未出生的小家伙缝制一件衣裳,双手的十根手指头也不知道被扎了多少个血洞,针脚歪歪扭扭的,即便如此,她也不肯松手,日夜不眠,终是将这件小衣赶了出来。
&ldo;对不起。&rdo;白珩有满腔的歉意,最终却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赵明幽终于转头看他,眼底聚起了一丝恨意:&ldo;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救他!&rdo;
&ldo;对不起。&rdo;白珩知道自己理亏,终是只有这一句话。
赵明幽却咧开嘴角笑了,她生得明艳,笑起来时也如同繁花盛开,然而此刻这笑却掺了毒,难看,却将这毒渗到了白珩的心底。
&ldo;白珩,我恨你。&rdo;
&ldo;我知道。&rdo;白珩轻声道。
&ldo;也许他应该庆幸,不用来这个世上,如同他的娘亲一般,承受他父亲的无情和冷漠。&rdo;赵明幽眼底忽然流下了泪水。
&ldo;明幽。&rdo;白珩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一丝心疼了,这心疼,是因为赵明幽,他的妻子。他伸手从身后将她抱在了怀里,在她的耳畔说道:&ldo;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我会像一个父亲般,好好的爱他们。&rdo;
赵明幽没有说话,只是默然无声的流泪。她的心底如同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洞,所有的冷风都往里灌。尽管此时温暖如春,她却如坠冰渊。
身后的这个男人,如果说她曾经爱过他,那么,此时便只剩下恨和仇了。
她还活着,也许,就是为了恨他。
第19章
终究是白珩亏欠了赵明幽,那之后,白珩似是变了一个人,居然认认真真的履行起一个丈夫对妻子的职责。然而,再多的弥补,也补不了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赵明幽这回对白珩是真真切切的恨了,每日每夜,她都在恶毒的诅咒着这个男人去死。在梦境里,她时常会看见一个孩子满身是血哭着朝她伸出手,她想留住他,那个孩子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赵明幽已经濒临崩溃。她不肯离开白府,大抵是她的心底还有最后一丝骄傲,这是她选择的路,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回头。
她活得痛苦,她要白珩和岳玲珑同样承受着她的苦楚,他们三个人,都已经身在炼狱,谁也逃不出。
日子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谁也不会好过,直到宫内那场变故传来,彻彻底底地打破了三个人的命运。
王宫内的一场勾心斗角波及到了正当受宠的岳玲珑,一杯致命的毒,被岳玲珑毫不设防的饮下肚中,这一次没有救命的丹药,白珩的马再快,快不过夺命的死神。
赶到王宫内的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心上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怀中咽气,然而,他连带走她的尸首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天子的人,即便是死,也该是葬在天子的身边。
白珩红了眼睛,发疯一般的回到了青乌城,他踹开白府的大门,拿了一把铁剑,冲进了赵明幽的院内,二话不说就攻了过去。
招招凌厉,招招都是要她的性命。
赵明幽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动武,因此闪躲起来颇为生涩,不多时,手臂上传来尖锐的疼痛,一道热流沿着手臂流淌,是她的血。
她垂眸看着白珩手中剑刃上的血痕,看着他泛着杀气的脸,她忽然就笑了。
她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岳玲珑,她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了宫内的明争暗斗中,甚至连凶手都找不到。然而,赵明幽没有想到,后来,那王宫里三千条性命会为岳玲珑陪葬。
此刻,她只知道,白珩是真的想杀了她。
赵明幽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他恨不得她死,她偏偏不死。
她的武道等级并不比他低,即便他在怒气之下会发挥出更大的潜力,终究没有办法一举取了她的性命。
白珩的一双眼睛里泛出赤红的光芒,每一剑里都是他浓烈的杀意。
砰地一声,是院内一颗古树被剑气拦腰截断。赵明幽的肩膀处传来剧痛,是她的一个不慎,被他一剑刺穿了肩膀,钉在了树干之上。
一缕血痕沿着赵明幽的嘴角滑下,她的脸颊十分的白,比开在她裙角旁的栀子花还要白上三分。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充斥着白珩的鼻腔,白珩终是清醒了两分。
他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咬牙道:&ldo;是你将玲珑送入了宫中,是你害死了她。&rdo;
赵明幽嘴角弯起一丝诡异的弧度,笑了:&ldo;不,亲手送她入宫的那个人是你,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你连带她离开的勇气都没有。你究竟在谋划些什么,白珩?&rdo;她说着,忽然看了一眼天际,&ldo;那天,我是给了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就此远走高飞,我会放下所有仇恨,成全你们,是你,放弃了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