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姜檀心久久沉默,她心中的猜想挥之不去,本不打算开口问他,想从平日里的战报中听到自己想要的,可决战在即,有一个人,有一队人马跟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
“你威胁了叶空,对不对?”
此言一出,她本以为至少会松一口气,可她发现,等答案远比猜测答案要更加焦虑。
东方宪狡诈的眸光霍然一现,他搁下手中的御批朱笔,脊背一靠,颇为慵懒地靠身椅背,掀起眼皮凝固了眸光,轻笑道:
“谈不上威胁,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无关风月,天地可鉴,降兵叛将,忠肝义胆,小师妹,这十六个字你信么?”
掳走姜檀心,本就不是为了威胁什么人,可天下自作多情的人太多,削尖了脑袋要往危险上凑,坐实了“要挟”二字的人不是东方宪,而是她口里的叶空。
对于这个男人,东方宪原以为是姜檀心又惹出来的一段情债,可当他指天为誓,无关风月,只为情谊真心时,东方宪不禁改变了想法——
他想亲手送他去往地狱的崖边,去采撷那朵悬崖之花,真心就在眼晴,触手碰到的那一刻,也就是山崖坍圮的那一瞬。
面对死亡,人往往才会诚实。
姜檀心心中梗刺,叶空不计代价追寻她来京,她并不吃惊,反倒是她亲手组建的那支兵卒队伍,竟然用了“忠肝义胆”四个字,不禁让她喉头发酸。
她给不了他们军功爵禄,甚至没有太多的军饷发放,她带着他们远走他乡,为了一个她都说不清的目的征伐刀兵。她曾为这支队伍考虑过打算,如果愿意留下来,便并入叶家的铁军中,如果不愿意,便发放银两各自回乡。
但她没有想到的,这区区五千人抛却了曾经过往,家乡亲人,只为跟着一个银枪将军,不计生死的困束京城!
这种又惊又喜,有悲又怆的交杂五味,怕也只有她一人品得出其中真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她问了,他也答了。
消失的队伍再度出现,为了姜檀心驻守紫禁门已成了落地砸坑的事实,那戚无邪呢?他又在哪里?
*
呵一声,驱马急行
山道小路上,两匹黑色战马溅泥狂奔。
马儿已奔驰了昼夜,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一个拐角处马蹄子颤抖打滑,整个马身竟斜斜地飞了出去,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马背上的一袭红衣飞身而起,脚尖轻点一侧的树干,稳稳当当地落地。
他扭头看去,只见躺在地上的马匹口吐白沫,马眼如环,不禁眉头一蹙,瞳孔染上三分嗔色。
太簇勒住马头,喝声急停,他滚鞍落马疾步跑了回来,看了看地上的死马道:“离这里最近的驿站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主上先骑属下的马回京,我明日便赶到京城!”
自打知道姜檀心失踪的消息,戚无邪便一言不发,周身笼着的杀气生人勿近。虽然知道东方宪的心思,她定是平安无恙,甚至过得比外头军营里粗粮窝头,枕席卧底的生活要好上太多。
可也正因为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才有一股无名的火从胸腹中冒了出来。
该死,他真该死!
不执一言,戚无邪抿着薄唇,俊逸无俦的面容寒如冰霜,冻结了眉心天成的魅邪,也定格了嘴角边张扬的杀意。
他掸尘而行,擦过了太簇的肩头,朝着他身后的马匹走去,冷言留下了句话:“你回东厂,重启十二暗卫,除了姜檀心,本座还要东方宪的命”
太簇扭身捧了个手,垂首道:“是,属下得令”
戚无邪走到马边,还没有扶鞍上马,便已察觉马匹周身的颤抖——马儿跑得大汗淋漓,热气直喷,它的四肢不停的踉跄,不安的扭着头,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也要翻倒。
长眸威胁地眯成一条线,恼怒的杀意从刺目的红袍外满溢而出,马儿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撩着马蹄子,不停地往后退去。
太簇见状吃了一惊,忙上前勒住马缰,一边呵声一边往前拽动。
可这畜生就是怎么也不肯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