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里传起了陛下带那个小孩进宫是为了拿他练药,所以才给他这么多殊荣。知道先帝那些事的后妃们初听这个消息后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恍惚想起了先帝拿皇子皇孙炼药的那事,生有皇子的后妃们更是吓得噩梦不断夜不能寐,生怕哪日醒来自家皇儿就被拿去炼药了。渐渐的后妃们开始对谪山道人起了杀心,满心想着只要他一死,陛下不知道炼药的方子,就没法拿她们的皇儿去炼药。永徵帝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没出手清理,而是饶有兴趣的想看看这些人准备做什么,又有多大的能耐。时至四月,雷雨季节,一连下了三天的雷雨,出其不意的降温让只剩个花架子能看的永徵帝病倒了,这一病病得来势汹汹,一连昏睡了两天才醒来,在永徵帝昏睡的这两日朝堂安静无声,没有臣子胆敢作乱。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没确定永徵帝真病重将死,就最好不要起任何坏心思,不然来年清明他们就可以去给你上香了。醒来的永徵帝手上揣着个手炉恹恹地倚在床榻上,这个连小孩都不觉得冷的天气,偏他觉得寒冷刺骨。他低声咳嗽了几声,听着江海富说着这两日朝臣和后妃的反应,没一会就听到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扭头看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迈着小短腿跑来的皎皎。端着一碗莲子羹的皎皎跑得小心翼翼,上前垫着脚将手里的莲子羹往永徵帝手上塞:“舅父喝,甜甜的,喝了嘴里就不苦了。”永徵帝轻嗤:“只有小孩子才怕苦。”这样说着他还是接过了这碗莲子羹,刚喝了一口饶是以他的定力面色也忍不住扭曲了一瞬。侯在一旁的江海富见此连忙端了杯茶水上前。喝了口茶压下嘴里味道的永徵帝缓过劲来,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碗里剩下的莲子羹,面无表情的看向皎皎,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凉意:“你往里面放了什么?”“糖。”皎皎脆生生地答道:“皎皎放了好多好多糖,把小厨房罐罐里的糖都放进去了哦。”永徵帝看着他那亮晶晶的求夸奖的眼神,头疼地抚了下额,无数暗杀毒杀甚至连先帝那个疯子都没要了他的命,没想到今日却差点被一碗齁甜得无法言说的莲子羹送走。“三个月不许吃糖,也不许吃任何点心。”“啊?”皎皎满眼的茫然,显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永徵帝让江海富把这碗莲子羹拿去处理掉,便转过身不再搭理皎皎,这一碗甜得发苦的莲子羹算是给永徵帝留下了阴影,未来皇宫大概率都不会再出现莲子羹这么一道美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皎皎抠了抠脸,想不明白的他干脆不想了,甩着小手噔噔噔的跑到永徵帝面前,脱了鞋就往塌上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永徵帝冷眼看着他动作,然后就见皎皎爬上了塌,往前蛄蛹了一下后就直接窝进他怀里。永徵帝:“…?你这是?”“给舅父当大暖炉呀!”皎皎理所当然地说着,还拉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扯过来放在自己暖乎乎的小肚子上,还用小手搓着他冰凉的手背,一副怕他冷着了的样子。永徵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手指动了动,戳了下手下软乎乎的小肚子,满意的将下巴搭在这个大号暖炉的头上:“算了,三个月有点长了,就半个月不许吃甜食吧!”闻言皎皎疑惑的眨了眨眼,舅父可真是个奇怪的人。七皇子霍泽禹在听到那个要用皎皎炼药的传闻后当即嘴一咧就笑了。这日他从上书房出来,就特意跑到崇德殿附近,等见到皎皎拎着食盒走过来时,连忙跑上走廊将皎皎给拦住。他得意地冲皎皎仰着小下巴,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喂,你知道吗?父皇对你这么好是因为父皇打算拿你炼药,不是真的宠爱你,我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你只是因为有练药的价值,父皇才假装对你好。”嘿嘿嘿,看他以后再怎么在他面前嚣张。被拦住的皎皎一脸懵,随即摆了摆小手,一脸认真地道:“可是皎皎不是药材啊,不能拿来炼药!”霍泽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孩不是药材却可以拿来炼药,但奈不住他幸灾乐祸啊。他小手一挥:“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像药材吧!”皎皎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想起自己在爸爸喝药时看见过的药材,摇了下头很肯定地道:“皎皎不像药材,不能拿来炼药。”霍泽禹才不听他的:“反正不管你像不像,你都要被拿来炼药了。”闻言想到自己会被练成黑乎乎的药,皎皎有点不高兴,和霍泽禹告别后就双手拎着特意做小的食盒朝崇德殿小跑去。觉得出了口气的霍泽禹没再为难皎皎,很是大方地放他走了。身后看着皎皎背影的他叉着腰笑得嘚瑟,毕竟本皇子可不会欺负一个快要死了的小孩。双手拎着食盒跑得哼哧哼哧的皎皎抿着唇,眼神很坚定地要去告状,他要写信告诉爸爸,有坏人要拿他做乌漆嘛黑的药,还是特别苦的那种!殿里的永徵帝正在批改奏折,这个天气别人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衫,他却还穿着带有细绒的锦服,见皎皎来了,他捂着嘴低咳了两声,抬手招了招示意皎皎上前来。“舅父。”皎皎将食盒递给江海富,就迈着小短腿跑上了前。永徵帝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将手上的暖炉放在一旁,果然暖炉什么的根本没皎皎好使,软乎乎的一小团,刚好可以将整个胸腹都罩住,小孩的温度又较之常人要高,这般暖着没一会身上就暖乎了起来。皎皎搓了搓舅父凉凉的手,就仰头看着他道:“舅父,皎皎要写信。”永徵帝闻言摊开一张纸,拿过朱笔放在皎皎手里,下巴搭在他头上,懒洋洋地道:“写吧!”一旁的江海富欲言又止,这朱笔可是用来批奏折的,如此拿给一个小孩写信,怕是不妥。不过他看陛下那模样,像是根本不打算听劝。“陛下,这笔……”果不其然,他刚开口,霍宥齐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江海富到嘴边的话又给全数咽了下去,然后就当没看见,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乐意就行。皎皎拿着笔,很是认真地埋头写信。霍宥齐懒洋洋的掀着眼帘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目光落在练药这两个字上凝了一会就又转开,伸手呼撸了下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刚刚来的路上可是遇见了谁?”正在认真写信的皎皎慢了半拍才回道:“那个很凶的哥哥。”“小七啊——”霍宥齐轻声念着。皎皎停下笔转头看他:“那个很凶的哥哥叫小七吗?”霍宥齐将他的头转过去,下巴搭在他头上懒洋洋的嗯了声。皎皎继续低头写字,写完了想告的状,就写自己这几天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又写了舅父都吃了什么都做了什么,写完了这些后还问爸爸都吃了什么,都做了什么,最后还说了番自己如何如何想爸爸了,让爸爸快点回来。念念不舍的写完最后一个字,皎皎放下笔,等墨干后,小心的将信装在江海富拿来的信封里,将信递给永徵帝:“舅父帮皎皎寄。”永徵帝拿过信点头应好,然后在寄出的时候将告状的那张信纸给抽了出来。这日,永徵帝躺在美人塌上,手上拿着本地方志看,皎皎窝在他怀里也跟着看,看不懂的就问永徵帝,永徵帝倒也很是耐心地和他讲解,皎皎听得小脑袋直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舅父厉害,什么都知道。”永徵帝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戳了下皎皎肉乎乎的脸:“倒是聪明,还知道讨好人,一点也不像你爹那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