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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一连数月，他们之间的对话，从来都只与医术有关。可是，你来我往，互相切磋，倒也不太乏味。有一次，这个女人还带来了一部笨重的相机，非要与他合影留念，他拗不过她，与她并肩而坐，对着镜头，怎么也不好意思笑出来。

到了后来，如果她一连几周都没有出现，第五篇发现自己会情不自禁地朝窗外张望几眼。

这个志同道合的女人，似乎成了他平静生活里的一个习惯，他习惯她拿着笔记认真倾听的姿态;习惯了她拿着药草往嘴里塞，忍住怪味咀嚼的样子;习惯了她的皮鞋，踩在木制楼梯上的声音。

他能肯定的是，这个杂货店，是他离开落英山之后，停留最久的地方了。

这里的冬天，又湿又冷，白天的雾气，固执地遮盖住所有角落。

今天是洋人们的圣诞节，可是，她却蹲在杂货店的楼上，跟第五篇坐在一起。两个人盯着地上的小火炉出神，炉子上，放着一个药罐，褐色的药汤咕嘟嘟冒着泡，浓烈但又含着清香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配置的特效伤风药，是这个冬天里最好的东西了，又便宜又见效，穷人们的最爱。

&ldo;你戴着那个，不觉得黑吗?&rdo;他头也不抬的问。

从她进来到现在，鼻子上一直架着一副墨镜，突兀得很。

&ldo;睡得不好，眼睛不舒服，不好见光。&rdo;她如是回答，下意识地扶了扶墨镜，故意岔开话题，&ldo;你的英文越说越好了呢。看来李太太是个很好的老师。&rdo;

他的余光，落在她的手腕上，一道青紫的淤痕，清晰可见。

趁她不注意，他突然动作极快地取下了她的墨镜，旋即皱起眉头。

她本能地侧过脸去，充血的左眼，瘀伤的眼眶，无法藏匿。

&ldo;你丈夫打的?&rdo;他淡淡地问。

她紧抿着嘴唇，半晌才道：&ldo;他要我跟他去印度，一个最贫瘠多病的乡村。&rdo;

他转过头，看着她：&ldo;印度?&rdo;

&ldo;他心心念念要加入皇家医学会，但是要正式成为这个组织的会员，他的资历还不够光辉。&rdo;她看着炉子上的药汤，&ldo;医学会里的人，有的著书立说，有的攻克了罕见的疑难杂症，有的曾化解过一场严重的传染病，总之都是曾为全人类的安危&lso;赴汤蹈火&rso;过的&lso;英雄&rso;。查尔斯拿不出这样的&lso;功绩&rso;，所以当他千挑万选，选中了印度那个一直缺医少药的乡村。&rdo;

&ldo;赠医施药?&rdo;他笑了笑。

&ldo;沽名钓誉。&rdo;她冷笑。

&ldo;洛丽娅还好吧?&rdo;他问。

她摇头，炉火在湛蓝的眸子里跳动：&ldo;三天前，查尔斯已经让他的手下跟保姆，将洛丽娅带去了印度。我想抢回洛丽娅，可是力气不够。他说，上天入地，我都是他的私有财产，他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rdo;

&ldo;哦。&rdo;他点点头，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一盒药膏给她，&ldo;这个散瘀消肿很见效。&rdo;

她神色复杂地接过药膏，说了声谢谢。

他上前熄掉炉火，说：&ldo;那祝你一路顺风。&rdo;

一室沉默。

&ldo;那个……是什么?&rdo;她忽然指着窗口的葫芦。

&ldo;没什么，我的老师送给我的小玩意儿。中国古代的医生们，都很喜欢将药丸装在那里头。&rdo;

&ldo;那你手上戴的那串石头，也是老师送的吗?&rdo;她收回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越是幽暗的光线，那串石头的光芒越明显。

&ldo;不是。&rdo;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