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忽闻明珠的事情微微一怔,垂下头,奇怪的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问那颗翡翠人鱼珠的事情了?”
幼僖站起来,挨着太后的身边坐下:“不敢欺瞒老祖宗,昨儿我和陆白出去闲逛的时候,倒是无意间看见了一颗明珠有些像舒佳太妃的那颗翡翠人鱼珠。我们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太能确定,便将那颗夜明珠给买了下来。”
“那颗明珠在哪儿?”太后问。
翡翠人鱼珠现下就放在瑶华殿中,幼僖朝青时睇了个眼色过去,青时会意,连忙往瑶华殿取东西去。
苏嬷嬷也是玲珑的人,当下听到幼僖提起翡翠人鱼珠的事情,便知这里头恐怕还另有缘故在,便打发了水榭里伺候的宫人出去。
趁着青时还没将东西取回来,幼僖搀着太后坐到一旁早已安置好的美人榻上坐下:“老祖宗听了可先别动怒,这件事兹事体大,我和陆白都拿不定主意,又苦于没有真凭实据,这等事也不好随意外传,更不好告诉陛下。我也是想了一整夜,才打算跟老祖宗坦白。”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你素来都细心,捕风捉影的事哀家知道你不会信。但有关翡翠人鱼珠的事情,在没有实证之前,的确还是不要外传得好,没得叫人记恨上你,背后给你使绊子。”
幼僖乖巧的点头:“老祖宗,有关翡翠人鱼珠的事情,老祖宗还有印象吗?”
“怎么会没有印象,即便再过多少年,有关这颗人鱼珠的事,哀家依然记得很清楚。”
幼僖挽着太后的手臂:“那就请老祖宗给我讲讲吧,我也想知道有关这颗翡翠人鱼珠的来历。”
太后拗不过她,只好道:“那已经是十多年的事情了,当时先帝都还在,这颗翡翠人鱼珠是有一年车迟国上贡的贡品,璀璨光华,是所有进贡的珍宝中,最耀眼的一件。”
“我还记得那一年,桓王跟随先帝去狩猎,不幸坠马重伤,太医治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桓王一条命。”忆及往事,太后不禁叹了一口气,“桓王是舒佳唯一的儿子,桓王一死,舒佳差点儿也跟着去了。当时哀家还是皇后,又一向和舒佳交好,便时常带着太子去看望她。后来舒佳将对桓王的思念都转移到了太子的身上,对太子视如己出,好几年才彻底走了出来。当时车迟国进贡的翡翠人鱼珠,先帝就是为了宽慰舒佳的心,才将那颗明珠赐给了她。”
“原本是车迟国的进贡品。”幼僖这才明白,“但是车迟国已为梁国所灭,会不会除了这颗进贡的翡翠人鱼珠外,天底下还有第二颗?”
太后听罢摆首:“车迟国进贡珍宝之时国都已经是风雨飘摇,他们将最珍贵的东西送来大昭,就是为了祈求大昭的庇护,区区一颗珠子和整个国都比起来,孰轻孰重他们自然知道。”
当时大昭虽然应诺会庇护车迟国,后来也的确是这样做了,可再怎么样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加上车迟国内忧外患,自己人居然跟梁国暗通款曲,这样一来,国都又如何能不走向衰亡之路?
说来也是命数,内里不齐心协力共同抵抗外敌,等到敌人挥刀兵临城下,也只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多时,青时已经将翡翠人鱼珠取了回来,打开盒子,呈至太后面前。
只肖一眼,太后便认出盒中的珠子就是当年车迟国的上贡品翡翠人鱼珠。似是忆及往事,悲痛的回忆席卷而来,竟渐渐叫太后也湿濡了眼眶。
幼僖慌了神,喃喃唤了声:“老祖宗!”
太后轻轻摇头,接过幼僖递来的帕子拭了眼角的泪水,勉强压抑住悲痛:“哀家没事。”
幼僖似有犹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老祖宗能认得出,这颗珠子究竟是不是当年先帝赐给舒佳太妃的那一颗?”
“是,就是这一颗。”太后笃定,但也不欲再看,以免牵出更多的悲伤。
幼僖示意青时将翡翠人鱼珠收走,这才道:“老祖宗听了别生气,我怀疑,这颗翡翠人鱼珠早就在舒佳太妃入殓下葬之前,就已经被有心人偷盗,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流出了宫外,辗转落到了那些商贩的手中。”
翡翠人鱼珠是舒佳太妃的随葬品,倘若要寻得太后的帮助,那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幼僖无意提起太后的伤心事,但事关重大,倘若不及时扼制这股歪风邪气,将来不知还要怎样的无法无天。
有人能从森严的宫禁中偷盗珍宝,再辗转运送出宫,这样的人得在宫里亦或前朝有多大的权力,简直不敢肖想。
幼僖握住太后的手:“老祖宗,此事已经初露苗头,埋藏在黑暗下的歪风不知道还有多少。翡翠人鱼珠可是舒佳太妃棺椁里的随葬品,那些贼人连舒佳太妃的遗体都敢亵渎,简直罪犯滔天,如不严惩,将来只怕愈演愈烈,再难抑制这等歪风邪气。”
这话似乎触到了太后心里的某一根弦,只见太后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眉头紧锁,沉默半晌都没再开口说上一句。
水里的鱼儿跃出水面,又扑通一声潜入水底,水波荡漾,漾开层层涟漪。
少顷,太后深深舒了口气,郑重其事的看着幼僖:“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下去,但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你们暗暗的查,务必要将背后的这股势力统统连根拔起。”
有了太后的支持,幼僖求之不得,压抑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幼僖粲然一笑:“老祖宗放心,僖儿一定会跟陆白,还有云侍郎将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必定会将舒佳太妃失窃的随葬品一一追回。”
太后信她,自然放心。
幼僖转念想到什么,忽然又泄了气:“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当年舒佳太妃的随葬品有哪些,名录也在礼部收着,只怕礼部的人不会那么轻易给我们。”
这事着实也是难办,刑部和礼部互为六部,品阶相同自然不存在谁压过谁一筹。她是景文帝亲封的世安郡主,身份固然尊贵,可到底要公然向礼部讨要舒佳太妃的随葬品名录,只怕还是师出无名,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太后大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略略一思量,竟将手上的红宝石扳指退了下来,放进了幼僖的掌心里。
幼僖微愣:“老祖宗,这……”
太后蔼声道:“这种事情说来到底不光彩,又没有抓到实证,便是皇帝也不好追究什么,总不能将地宫打开一一查验吧。这扳指跟随哀家多年,虽不比皇帝的圣旨好用,但还是能震慑底下的人,只要你用得恰当,也能帮你不少忙。”
幼僖握着那枚宝石扳指许久,眼前的迷茫豁然开朗,明白了什么,朝着太后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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