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白搭在桌沿的手缓缓紧握,目光冷凝:“谭仁贵是江城的知府,在太子一行来之前,驿馆一直都是由他做主打理。虽然我们都带了近身的侍卫,但他想在驿馆里面安插人手不被我们发现,一点都不能难。”
目前他们,乃至于几位皇子,也只是近身伺候护卫的人是从上京带来。驿馆里帮厨的,打扫的,仆役的,谭仁贵想安插个眼线,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幼僖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一直没有在此事上多费时间。待将眼下繁杂的问题都抛在脑后,她倏然想起来,看着面前二人问:“你们怎么会来凝烟台?”
“你说呢?”秦陆白没好气的看着她,满腔怒气终是自我消散,不舍得重斥一句。
云舒解释:“裴大人找到了我们,告诉了我们有关凝烟台的事情,又发现随身的纸条不见了,想到或许是被你悄悄拿走,怕你又冲动鲁莽,所以赶着回驿馆找你。我和秦侍郎便决定先来凝烟台探一探情况,没成想正好就碰见了你。”
“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但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安分的。”秦陆白凝着她,“你说说你,受了伤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怎么还到处乱跑?你还穿男装出来,要是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
幼僖心虚地挠了挠额头,嘟囔道:“谁让表哥不肯告诉我线索,他不想带我一起查案,我只好偷偷一个人来了。”
“他也是关心你。”云舒将裴子绪待她的好都看在眼里,便忍不住要替他辩解一二。
“我知道。”幼僖弱弱的应着。
秦陆白甚是无奈:“你明知还故犯,等回去以后,你看他怎么教训你。”
幼僖撇了撇嘴,不愿去想回驿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裴子绪定然会大发雷霆,但他不会真的动手打她,可念叨肯定是少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学渊源,裴家世代文臣,那嘴皮子一流。裴子绪别的没遗传到,教训人的话学了一箩筐,偏偏她还真就怕这个。
秦陆白怒气消了大半:“老裴本来就不愿意你来江城,他得知你要来的时候,还跑去刑部把我臭骂了一顿,一路上逮着机会就要说我两句。你看看你现在都受了几回伤了,下次再想要老裴出任务的时候带着你,估计是不可能了。”
秦陆白半是威胁,半是警示,也不太愿意她去冒险。生气总归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毕竟像上次在城外遇见刺杀,九死一生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幼僖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知道回去后肯定逃不过裴子绪那一番教训,这会就不太想再听秦陆白唠叨了。
她摆摆手,打断秦陆白滔滔不绝的话:“这些话你就拿给表哥去说吧,你现在说了,回头我还得再听一遍,我这耳朵怎么受得住。”
秦陆白愕然,扑哧一笑,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顶,被她一巴掌拍开。
云舒也是忍俊不禁,但提到正事,很快便认真起来:“其实我们也有查到关于凝烟台玉芙蓉的事情。”
幼僖顿时来了精神,凝神听着云舒说下去。
“据我们调查后所知,玉芙蓉的确是凝烟台的人,但在一年多前,她还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因为才情好,会弹琴,会唱歌,还能写得一手好字,所以慕名前去的人不在少数。”云舒坐了下来。
幼僖响起店小二的话:“可是凝烟台多的是这种姑娘啊。”
“是,但玉芙蓉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云舒顿了顿,继续道,“玉芙蓉原姓甄,是朝中官员的女儿,因为父亲犯了罪,所以牵连三族。她父兄按律皆被判了斩首之刑,甄氏族人连坐,男子流徙,女子贩卖为奴,玉芙蓉后来就是被人卖进了凝烟台。”
“她父亲竟然曾是朝中官员!”幼僖讶异,“因为什么罪名获罪?”
“玉芙蓉兄长强抢民女,致人羞愤投井而亡,其父为保全长子,使银子贿赂了知府,以女子自杀定案,判了她兄长无罪。后来此人不经悔改,将牢狱之灾归结到了那投井女子的家人身上,带着人趁夜在人家里放了一把火,造成两死一重伤。”
秦陆白说道,似也觉得惨烈:“玉芙蓉的父亲还想故技重施,甚至不惜用势力弹压了一众人,使得群民激愤,一状子递了上去。后来东窗事发,陛下震怒,就判了甄氏死罪,其家人皆连坐。”
幼僖惊骇:“还、还诛连了三族?”
秦陆白点点头:“甄氏犯下的罪孽远不止这些,后来查出来了一箩筐,他们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怜了一众女眷,听说最小的才五岁,仍被牵连,没能逃脱。”
虽说甄氏一族也有被无辜牵连者,譬如玉芙蓉就是其中之一。但得益者益全家,一遭东窗事发,自然所有曾得益者都不能独善其身,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玉芙蓉的身世倒是令人意外的一点。
据说凝烟台中有才情的姑娘不在少数,但又有才情,又有样貌,还曾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却是屈指可数。加上背后的人会造势,玉芙蓉就算是不接客,也能成为响当当的一个角儿。
幼僖理清了玉芙蓉的身世,又道出当中疑惑:“所以玉芙蓉至死都是清白之身?”
“非也。”云舒摆摆首,“倘若要说到这件事情,还得从一年多前讲起。”
“还是我来说吧。”秦陆白喝了一口水,接着话讲了下去,“玉芙蓉自打进了凝烟台后,即便不接客也能给凝烟台带来不小的收入,所以没人强行逼迫她。但后来她似是喜欢上了一个书生,两个人蜜里调油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书生要上京赶考,玉芙蓉便将所有体己都拿出来给了书生做上京路上的盘缠,以期求他高中之后为她赎身,两个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也好逃出凝烟台这个火坑。”
幼僖蹙了蹙眉:“但玉芙蓉是罪臣家眷,她不能被赎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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