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僖再见到谭五娘是在第二日的上午,张氏领着谭二娘、谭五娘和谭七娘三姐妹来到驿馆,一并带来的还有大大小小许多的礼盒,包装精美,却不知里头是何物。
幼僖在花厅里接见了四人,侍女奉上茶水和点心,点了凝神的沉水香后在示意下退了出去。
幼僖端坐于上座,目光轻悠悠的转过桌上一堆成小山似的礼品,语气平淡无波:“谭夫人这是做什么?”
张氏闻言便要起身:“前日是小儿不对,冒犯了郡主身边的人,妾身今日带着礼品贸然登门,也是希望郡主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儿一般见识。”
原来是为了这事。
幼僖心下明了,玉臂闲闲撑着扶手:“谭夫人过虑了,不过小事一桩,我早就忘了。还是谭夫人可莫要记恨我在贵府门前掌掴贵公子一事,如此才好。”
张氏立时惶恐:“郡主言重,是小儿无礼在先,郡主替妾身教训儿子,妾身还当感激涕零才是。”
幼僖盯着她,目光里并不见任何愠色,玉指点了点张氏身后的位置:“谭夫人还请坐下说话吧,不必拘泥于小节。”
张氏听幼僖话中并不见恼色,知道她并未真的动怒,也在暗地里舒了口气,依言坐下。
这时,张氏余光瞥见角落里堆作小山堆似的礼物,立时献宝似的说起来:“妾身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所以大概估摸着郡主的喜好都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还请郡主笑纳。”
幼僖抬眼睇去:“谭夫人不必客气,心意领了,但东西我就不收了,还是都拿回去吧。”
张氏忙道:“莫非,郡主是嫌弃东西简陋?”
幼僖讥诮一笑,本想给她留些颜面,眼下看来倒是不必了,于是道:“如今灾情未解,百姓安顿尚是一个问题,倘若因为一件小事我就收谭夫人如此厚礼,怕是说不过去。若是谭夫人一定要送,那本郡主就先收下,届时换作米粮什物接济百姓,不知谭夫人意下如何?”
“这……”张氏的脸顿时难看如猪肝色,本想是借着东西讨好幼僖,谁知道竟要为难民做嫁衣。一时间如吞了一只苍蝇,上不去下不来,卡在喉咙里还怪恶心的。
张氏悄悄回头和女儿打了一个眼色,意在询问。可谭二娘哪里就知道该怎么做,当下母女俩大眼瞪小眼,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谭五娘从旁瞧见了,抬手掩住嘴角,试图挡住那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幼僖也懒得跟张氏废话什么,既然人要送,她便大大方方的收了,当下便让玉芙蓉唤人将东西都拿出去。也不看张氏是何等难看的脸色,端起茶杯来浅抿一口。
中途,谭五娘借口外出净手,由玉芙蓉领她出门。二人出了花厅,绕过长廊,在尽头的暗处说了会话。
谭五娘警惕的望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出现,方才悄悄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玉芙蓉的手心:“请姑娘代为转告郡主,就说谭仁贵隔三岔五就会去这个地方,似乎是在密见什么人。”
玉芙蓉将纸条握在掌心,也不好奇去看,只是询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谭五娘面有迟疑,须臾轻蔑一笑,也不隐瞒,“谭文昊是个好色之徒,又小有癖好,我不过温言细语几句,他就什么都依了我。”
“什么?”玉芙蓉花容失色。
谭五娘唇角勾起嘲讽的笑:“自知躲不掉,不若换成有用的线索,也算为让我解脱尽了一份力。我也就权当是被狗咬了,除非杀了狗,难道,我还能咬回去么?”
谭五娘是地道的江南水乡女子,秀气温婉,娉婷袅娜,让人见之有如沐春风之感。可此刻谈笑风生一般说的这些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两人一同回到了花厅,遥遥便听见张氏说笑的声音,走得近了,才发现不过是她一人搭的戏台子,幼僖闲闲坐着,十句也不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