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停下脚步看他,淡声问道:“前辈意欲如何?”
那中年人按着自己的胸口,靠在旁边休息一阵,气息十分微弱,“我告诉你出去的路,你得帮我带一样东西出去!”
“什么东西?”
裴亦姝瞥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你为何不出去亲自去送……前辈,你没事吧?”
中年一下瘫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抬头看了她一眼。
裴亦姝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无来由地一惊,那是眸子虽是漆黑发亮,却带着几分不甘似的绝望,凭空让人觉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那人只淡淡地回道:“我早已筋脉尽断,逃不了了······”
言罢他颤颤巍巍地从门条缝隙间递出一封泛黄的信封来,裴亦姝伸手去接,对方却一下攥紧了她的手腕。
裴亦姝身子一颤,正欲挣脱,对方却死死地瞪住她道:“这信,一定得送到!”
裴亦姝抽回手来,见他这般重视这封信,不由得带了几分慎重,回道:“不知前辈要让我将这信要送到何处?”
中年人的状态愈发有些不好了,他半合着眼,从口中缓缓吐出几字。
宁烨桁?裴亦姝有些震惊似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青木寨是青州最大的匪窝,亦是在成王的掌控之中,能够被山贼费尽心机关押在此处,则证明这些人定是对成王有大用……裴亦姝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前辈要寻之人距离此处并不远!”
中年人有些诧异地看着裴亦姝,半响方才神情激动道:“你是?”
裴亦姝犹豫了一下,她不知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又深知现下自己还不能随意暴露身份,恐怕届时被发现便是真的不好脱身了。
现下她的兄长正蛰伏在青州,若是她的身份被暴露,届时青木寨利用她威胁自个的兄长又该如何?
上一世的惨痛经历仍旧是历历在目,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然而涉及到家人,她瞬间便是警醒了,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不过是跟在世子身边的一个小小女医,半道上受了山匪的偷袭才流落此地,若是能顺利逃出,前辈的信定当会送到!”
对方笑了笑,似乎是知道裴亦姝对他有所刻意隐瞒,却也不揭穿,只哀叹道:“我这半生做了许多错事,双手沾染了不少鲜血,临死之前若能做一回好事也当是为后世子孙积德了!”
裴亦姝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重活一世,她见识到的十恶不赦之徒、阴险狡诈之徒、厚颜无耻之徒数不胜数,然而真能幡然悔悟者可谓少之又少,就算是这些人真到了大限之日,也还在算计着如何能损人利己。
像他这般坦诚的坏人也算是少见。
“姑娘,你能将前面的两颗头骨拿来给我么?”
裴亦的思绪姝猝不及防地被打断,有些愣怔地回头,果真见靠着石壁下并排放着两颗头骨。
她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照办了,由于牢房的门缝并不大,裴亦姝并不能将头骨塞进去,只能摆放在牢门前。
然而那中年男人伸手触碰到那头骨的那一刻,一直绷住的情绪顿时瓦解了,不由失声痛哭起来,过了好一阵他才极为艰难地长舒了一口气,只凄然泣道:“臣儿、锦儿,为父对不住你们……”
裴亦姝悚然一惊,这两颗头骨竟是这人的两个儿子?
见他这般肝肠寸断的模样,裴亦姝忍不住想要安慰他,却又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却忽然想起一事来,她记得六公主的姨母也死了俩个儿子,而这人要递信的人偏偏又是宁烨桁,眼前这中年男人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