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无声叹气,推门进去。
宽阔的围院格局,正中央并未盖瓦,透出迷蒙的天色,烟雾蒙蒙落下,檐下有一口古井,是一眼活泉水。四周种着林木,因常年无人养护,虽长势丰茂,却并不规则,看来倒别有几分天然的风致。
乔慕刚一走到主屋门口,就有人迎上来,却是乔家上一代的老管家,乔威。
“大小姐,您来了。”他的背已经佝偻,但还是尽力直起身,苍老的脸上带着笑纹,轻声问候乔慕。
乔慕扶他坐下,笑道:“管家爷爷坐吧,您看着我长大,不用这样客气。”
乔威笑了笑,到底身子弱了,推拒不开,便顺着乔慕的力道坐下,叹息道:“老爷子在后院。”
乔慕想问曾祖母的事情,见老管家神情不明,心下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多问,起身去了后院。
后院一片梧桐树,光秃着枝桠,细雨霏霏,显出颓败的样子。
乔慕撑着雨伞,一步步走到尽头,想起儿时,繁夏时光,一树树梧桐开出紫色的花,风吹花动,蝉鸣阵阵,阳光照亮整个童年。
她一时有些出神,直到看见那个苍老孤寂的身影,方才回过神,快步走过去,将伞遮在老人头顶。
“太爷爷。”她轻声唤。
乔南轩缓缓回过头,他戴着一顶墨蓝色的绒帽,身体瘦弱,背脊微微弯曲,光滑的脸上遍布褐色的老年斑,浑浊的眼球动了动,认出是乔慕,哑声道:“阿慕,回来了。”
乔慕蓦然心中酸涩,扶住老人,轻轻道:“太爷爷,外面冷,进屋坐吧。”
老人却摇头,年老使他的牙齿全部掉落,上下嘴唇向内凹陷,说话的时候口齿已经不太清晰,但他仍坚持道:“你先进去吧,我站一会。”
“快过年了,天冷,别感冒了。”乔慕扶住他,有些不忍,但仍道:“太奶奶已经去了,您更要保重……”
老人拄着拐杖,听闻这话,倏而嘴唇抖了抖,眼里有浑浊的泪光,声音含糊道:“我……我再陪她站会。”
乔慕蓦然酸了眼眶。
她一时不知如何宽慰老人,只能陪他在雨里站着。
乔慕的曾祖母楚静婉家里也曾是渝城大家,早年家业庞大,当时乔家还远没有现在的规模,乔南轩也只是一个家里有些良田的殷实人家。
据说那时教条严格,那样的环境下,两位老人却是自由恋爱的,十分不容易。
后来曾祖母不顾家里的极力反对,执意下嫁,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带着单薄的嫁妆来到乔家,和丈夫一起经营。
再后来国家改革时期,很多大世家都去了国外,楚家却要死守产业,导致后来大厦倾颓,整个家族都衰败了。
曾祖母始终不曾回家看过,她的父母早逝,族中亲友也多不亲近,否则当年也不会是那样单薄就过来了。
夫妻同舟六十载,终究到了别离的时候。
乔南轩今年已经九十五岁高龄,楚静婉比他小十岁,到底还是先去了。
乔慕到底不忍再说伤心的话,见老管家寻来,就把雨伞给了他,自己掩面离开了。
直到去后山看了曾祖母的墓地,乔慕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有些恍惚地坐在窗前,突然听见门外有佣人敲门,请她去吃午饭,这才想起自己似乎答应了要请白墨吃饭,也顾不得多留了,立刻驱车去了区中心的商业地段。
她停好车,一边给白墨发了定位,一边拨通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