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梓明心生厌恶,心想日后娶父亲的六姨太为妻,他的阿妈会是什么表情,想到此处神色诡谲的敛目道,“知道了,阿妈。不早了,我要去公司了。”说着他从容的起身,径直就走出了大门。商依依在路边报刊亭买了几份今天的报纸,她坐在街头一家咖啡馆里,叫了一杯意式浓缩,一份招牌栗子蛋糕。她不喜欢太甜腻的点心,拨开蛋糕上高耸的奶油裱花,挖了一勺栗子馅送到口中,又抿了一口黑浓的咖啡。她的座位面朝着马路,昨夜的雨过后,秋意袭人。这里是法租界,街道不宽,柏油马路上都还带着些水气,两旁的梧桐树又黄了几分,空气清新而微凉。路上行人不多,有的时髦的年轻人骑刚兴起不久的自行车,有黄包车忙碌的接送着客人,更多的行色匆匆人去赶电车上班。男人们有穿长衫的,也有的穿着精致西装手里捻着一份报纸,提着公事包。女人们穿着各异,有在公寓门口穿得干净舒适的宽版旗袍的主妇出来买早点,或者送孩子上学的,也有穿着校服的女学生结伴在路上边走边说笑的,还有不多的几位穿着华丽时髦的踩着高跟鞋一路摇曳生姿不知道是出门还是回家,更多的是穿着朴素做工的年轻女人从石库门的弄堂里出来行色匆匆的去上工。但不管华丽还是简朴,都透着一股子精致的体面。依依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很久没有过这样闲适的独处时光,可以暂时放空自己。她看着久违的繁华都市的景象,目光投向这些忙碌而精致的人们,脸上流露出向往之情。她一边翻阅着最新的新闻,一边吃着早餐,看到朝晖早报,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最后把这份报纸折叠起来放到了包里。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九点了。于是她起身找服务生问了路,然后也加入了马路上交汇而过的人群里,走过了一条街,看到了汇德洋行的字样,走了进去。这里刚刚开门,还没有客人,售货员还在整理着货架,看到有客人进来,旁边的一个男售货员上来招呼,“这位小姐,您要点什么?我们这里的货都是国外进口的,市面上很难找到了。”商依依微笑的对他点点头,但是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然后对这个伙计做了个不用的手势,往店内走去,走到了柜台前一个女售货员面前。“你好。”“小姐,您想要点什么?”“我想买一盒‘dy’sfriend’”“哦,‘她的友’是吗?”“嗯。”依依神情略有点不自然的点点头。“太太,现在没有货哦,现在进口货都被封锁了进不来,这个很受欢迎,只有黑市有了,很难买到呢。”售货员为难的说。“我可以出高价买,黑市价。你会有办法的,帮我拿一盒吧。”商依依从包里掏出钱包来。“好,我试试看吧。”女售货员点点头,说着就去旁边拿起电话说了几句。“等十分钟,马上送过来。价格是……”售货员比了一个手势。商依依点点头。“太太,这个药效非常好的,德国产的,比那些中药房开的避孕的中药效果好多了,客户都反映吃了这个药片,万无一失,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多难等都有大批的太太们等着要货。”售货员小声的介绍着。商依依也没有答话,她掩饰住自己的不安,避开店里的人悄悄投来的目光,静静在柜台前站着等待。上海虽然风气开放,但是一般正经太太并没有避孕需求,何况这个药这么贵,普通人买不起,一般都是高官商贾的情妇来买的。过了一会儿药送到了,依依把钱付了,把药盒放进了包里。“太太,这个包装和说明书是英文的,需要……”“我能看懂。”商依依打断了她的话,在旁人的侧目下迅速的离开了。出来后她想四周张望了下,然后走到了电车车站,到旁边的卖牛奶的摊子上买了一瓶,付钱的时候问老板,“请问去芙蓉街65号的朝晖早报坐哪一路电车?”商依依在路边等着电车,突然看到马路对面有卖糖炒栗子的,上海的糖炒栗子跟北京的不同,加了桂花翻炒,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混着桂花的栗子香。她犹豫的看了一下电车来的方向,还是下了决心快速的跑到马路对面,买了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回过来之后,刚才一班车已经走了,她又等了二十分钟,车到站了,她才上了这班电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探出一点脑袋,迎着冷风吹面。怀里的油纸袋散发着热量,温暖着她的手心。她眸光盈动,看着电车徐徐的穿过繁华的街道,路边的街铺,熙熙攘攘的行人都在眼前不停的转换,她七岁的时候跟着父亲第一次来到上海坐电车,那时小小的心灵装满了期待和快乐的跟在父亲和姐姐身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