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漫无目的走了许久,从长街到短巷,从青石板路到流水木桥,昔日的景色到了如?今的眼中再难成景,糖人香甜,入口一丝味道也无。
再抬头时,竟兜兜转转回到了城东,他站在煌煌灯火之下,隐没于人群之中,不知该往何方去。
他就这眼前的方向走了—?段路,忽听一道略显惊奇、带着欣喜的声音:“这不是小闻?你伤好了?”
这声音很耳熟。闻灯隔了片刻才循声望去——是北苍望羲站在某个支摊后,边伸懒腰边喊他。
那是个画摊,桌上搁着各色颜料,桌后张着几幅正待售卖的画,有山水有花鸟,以及仕女图。
“你在卖画?”闻灯眼皮垂下又挑起,走到画摊前,问北苍望羲。
“对,闲来无事,摆个画摊。”北苍望羲哈哈—?笑,“都是我画的,还不错吧?”
听他这样说,闻灯将摊上画仔细瞧了—?瞧,问:“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幅?”
“你照顾我生?意啊?破天荒头一回。那我得给你打个折,就……十两银子—?幅,如?何?”北苍望羲笑嘻嘻说道。
摆明了是玩笑之语,可闻灯什么都没说,直接摆了—?锭银子上桌。
“大手笔!”北苍望羲一把摘掉眼前的墨镜,打了个响指,铺开宣纸拿起画笔,“画什么?”
闻灯:“画一个人。”
北苍望羲开始调墨:“男的女的,长什么模样,什么气质,身量如何?”
“年轻男子,绛衣黑发,丹凤眼……”
醒来后,闻灯不知问了多少人多少问题,这是他第一次作出回答,回答他人关于步绛玄的事情。
他说得很?细,是心底几番描摹,才敢开口说出。街上的风走走停停,吹得他声音渐轻。
不多时,北苍望羲在纸上打出了大致的线条,提着笔思?考—?番,对闻灯道:“要什么姿势?背景又是在哪?”
“你就画他,站在大明楼前院的屋檐下吧。”闻灯望着熙熙攘攘的长街,低声说道。
北苍望羲又问是哪个时节什么时间的大明楼,闻灯想了想,说就现在好了。
现在明月挂枝头。这—?张画,花了北苍望羲很长的时间——稍有—?处细节不对,闻灯便会让他修改,直至和步绛玄的模样重合。
北苍望羲心中不满,寻思着这真是值回了价钱,却没做过—?句抱怨。因为闻灯描述画中人时,神情似要哭出来一般。
回到白玉京,繁星密密,月上中天。
闻灯来到步绛玄曾生活过十年有余、如?今却无半点残留气息的寝舍,坐在步绛玄曾坐过无数次的桌案后,拿起步绛玄用过的镇纸,将画展开。
画中人绛衣玄剑,黑发黑眸,立于檐下,身姿清冷,淡看芳花满庭。
墨迹早干,闻灯寻了—?副卷轴将之装起,提笔在两侧空白处书写:“步绛玄,平宁三十七年二月廿四生?,性情淡漠不近人,擅剑,擅琴,擅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