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想要?永远都和冬儿在一起吗?”“有何不想呢?”萧瑜转过?身,下巴头抵着冬儿额头。冬儿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样的?话?,不论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说出?,萧瑜都和她讲过?许多次了,她有些?贪心,似乎要?不时?的?问一句才会安心。她握着萧瑜的?手,悄悄抹了抹泪痕,不知夜深几时?,才沉沉睡去,萧瑜缓缓将她从怀中放下,起身离开时?在冬儿嘤嚅的?唇珠上亲了亲。入夜,天空像是被劈裂开了,月冷幽邃,满地银霜,萧瑜紧了紧衣襟,这件外袍是冬儿为他缀过?绣样的?,他很喜欢,披在身上是总觉得她小小的?身体从后面抱着自己,把一切冷的?,丑恶的?,血腥的?死斗,都留在前一世无尽的?噩梦里。萧瑜从院中摞好的?柴堆缝隙中抽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面有一把剑,那剑很普通,是捕快们用的?便宜样式,不锋利,也?不算刚劲,萧瑜并不缺银子,他可以买到?更好的?剑。这把剑他太熟悉了,曾经他握了十年,以至于如今看着这把剑依旧生出?厌恶之情。剑身十分干净,反射着月色却一片昏沉,朝生暮死的?味道,最后是挥洒不去的?血迹。冬儿说了,要?他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她担心,他需要?有一把趁手的?兵器,这把剑合适,这一把粗劣的?剑,曾经刺穿冬儿的?胸膛,夺走?她的?性命,萧瑜没能救她,甚至可以说,冬儿是用了她自己的?命换了萧瑜的?命。那是前世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雪,那一日?的?雪,仿佛让他回到?了在宫里的?那场寒冬。当日?里搭救被人追杀的?宋蕙,萧瑜不是没有料到?这会给自己和冬儿招致危险,他只是侥幸,或者说当时?的?他没有那么在乎冬儿的?性命,不似冬儿在乎他那般。那时?候,他和冬儿的?关系已经亲近了不少,只要?萧瑜不提及让冬儿离开他嫁人的?事,冬儿总是带着一些?浅浅的?笑意,萧瑜说什么报仇也?好,说什么谋略也?罢,她没有一个字音是忽略过?的?。只是那时?候,他的?谋划,没有为她考虑周全,他把冬儿当做是理所应当的?存在,眼中只有复仇,只有上位,只要?他为冬儿再多考虑一点点就好。他没有做到?。那段时?间,总有人在药铺周围反复张望,夜里作乱的?脚步声让萧瑜难以安眠,他的?武艺不下那群杂鱼,他夜夜提防着他们,他们不会靠近冬儿半步。但是,他也?知道宋蕙的?事必然要?来一个了解,刀剑无眼,冬儿在他身边,还是太过?危险了。何况,临街那家绸布店里的?小儿子今日?雪才停就来看望冬儿了,送给她一件上乘皮料做的?手捂,还为他做了姜汤。那时?候冬儿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她那么漂亮,是世间少见?得好姑娘,是时?候寻个爱她重她的?好男子成亲了,她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像萧瑜那样残破不堪,时?常与她冷眼的?。萧瑜没有喝她分给自己的?姜汤,反而是质问:“这东西不是我?应得的?,既然你拿了人家的?东西,也?记得不要?白拿,他们家是易原县里的?富贵人家,你不如就答应了,以后总少不了你喝汤。”这话?说的?难听,萧瑜希望冬儿打他,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冬儿正想喝那热气腾腾的?姜汤,闻言一怔,便放下了碗,擦了擦略有些?干裂的?嘴唇。“那冬儿不喝了,殿下不要?生气,以后冬儿也?不和他说话?了……”她笑得有些?勉强,天气不算暖和,她眼眶的?泪光都被染上了寒色,整张脸也?随着颤抖的?烛火闪闪烁烁。萧瑜发了狠心,继续说道:“到?了年纪的?姑娘,哪有不嫁人的??你救过?我?的?命,这不假,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恩情,只是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如今不是个男人了,难道你还忘不了宫里的?日?子,要?我?与你在宫外来一场对食吧?”他佻挞笑着,冬儿怔怔哭了,没有一点声音,只是痛得心窝里的?肉一片片被人削下来。萧瑜的?脾气不好,可是不是坏心眼的?人,他恨自己,不恨她。冬儿总是让着他忍着他,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只是今日?她实在觉得好冷,实在想喝一口热热的?姜汤,她只会为一件事伤心,那就是听到?萧瑜没心没肺一般的?自己作践自己。方才那只干瘦瘦的?猫又?来了,冬儿依旧和往常一样喂它,它还是凶得很,和别的?猫打架弄伤了腿,冬儿想为它擦擦,便被它在手上挠出?了一道血痕。“殿下!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扶着心口,似乎喘不上气,萧瑜别开眼,胸口与她一同?作痛。“我?说话?难听,你就恨我?吧,我?如今身子不差,也?不要?人伺候什么,如今我?没本事报答你什么,可是我?断然不会忘掉你的?,若是今生我?没有闯出?一番天地,来世我?为你做牛做马,若是今后我?能荣华富贵,也?断然不会少了你的?。”冬儿认真听着,问了一句:“那殿下不喜欢冬儿吗?只是冬儿这个人,别的?什么都不考虑呢?”“我?心中对你的?情愫,只有感激,这感激有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至于别的?——我?二?人云泥之别,就是连做朋友认识一场的?情谊,也?是不够的?。”听罢,冬儿反而不哭了,她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心痛,轻轻“嗯”了一声,嗓子便紧涩的?动弹不得。日夜共凋颜听罢,冬儿反而不哭了,她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心痛,轻轻“嗯”了一声,嗓子便紧涩的动弹不得。萧瑜很想抱一抱冬儿,两人并没有太多亲近过的时刻,有那么一次两次的触碰,便已经让他无法自拔,心甘情愿死在她的怀中,若非是,他不配、良久沉默,冬儿柔声说道:“殿下,我是很喜欢你的,我嘴笨,也不识几个字,说不清楚……不过?啊,喜欢这一点殿下嫌弃或是不嫌弃都无所谓的,只是……我二人?确实无缘无分,我没能为?你做过?什么,我不要你的报答。”这?是唯一一次,冬儿用你我的称呼和萧瑜讲话。也是最后一次。冬儿说她心里烦闷,出去走走,萧瑜没有留。冬儿难得穿了一件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服,那日她的背影就好像街上行走的千万女子一般平平无奇,却?好像是有火钳做印,刻在了萧瑜怀里。再?见面时,他正在和那些前来暗杀他的人?缠斗。虽说他身子积弱,可是足以对付那些个三脚猫功夫的杂鱼,直到冬儿被人?挟持出现在他面前。她脸上有不少淤青,身上也是,她似乎是在愧疚,只是当时大雪沉沉,阴靡天地,萧瑜什么也看不清。他以为?是他来选,但是他没想到,是冬儿选了他。她本来很快就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了,却?被那样的人?杀死,换来他这?个人?,用那样一柄剑。冬儿说她不后悔,但是萧瑜悔恨至深,他在那柄剑上刻下了一个悔字。这?把剑他时时带着,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终其一生,都在悔悟。萧瑜点起来的那堆瘦小的炭火“噼啪”作响,他微微睁眼,看着手?中的剑,一个崭新的“悔”字,被他刻在了剑柄上。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或者说是那个人?整夜都不安分的在他和冬儿的住处伺机而动。那个人?是为?了春琴而来的,今日萧瑜已经和他有了一次交手?,萧瑜伤的不轻,他伤的也不算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