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重活一世?,知晓前世?之事做出改变,也让此世?与前世?不同……”萧琳呢喃道,他忽然明?白了,“你救了春琴,救了宋大人?一家?,因此改变了什么,所以王谱一定要杀了郗恒——那两双官靴!王谱也是有人?授意杀死的!”萧瑜蹙眉,回忆道:“方才那杀手?说‘那是看在你当日救了春琴和蘅姐儿的情分上的’,他当日也在场,就算是当日我和冬儿并不在场,他也一定会出手?,救下春琴和蘅姐儿。”如此,整件事情明?朗了起来,郗恒因春琴出逃大怒,想必是春琴从郗恒手?中得到了一件致命的东西,这?东西足以要了郗恒的命,更足以要了王谱的性命。“最蹊跷的事不仅在这?里,”萧瑜沉声道,“当年我顶替宋蕙之名参加科举,有意考取后三十名下放至幽州为?官,我曾调取当年郗恒被杀时的卷总查看,也问?过?不少当年与郗恒有关之人?,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郗恒的书法和早年间截然不同,看得出竭力模仿的痕迹,却?还是有不少破绽,不少乡邻曾说过?,郗恒从前为?人?敦厚庄重,绝不是为?害一方的门阀恶霸。”萧瑜眼皮微阖,低声道:“我只是怀疑,那位死在客栈中的郗恒并不是真正的郗恒。”东方既白,清晨金光落满庭中,萧琳和萧瑜推门行至院中,正思虑间,萧琳心腹归来,见到萧瑜和萧琳走来,忙躬身行礼,恭敬请安道:“见过?殿下、公子。”“劳烦大人?轻声些,梅音姑娘和内子还在休息。”“是,属下明?白了,请公子见谅。”萧琳让他不必多礼,淡淡问?道:“交代你的事查得如何了?”萧琳心腹张兆回禀道:“郗恢的夫人?的确是平日里人?们见到的郗夫人?,这?一点并无作假;与郗恢交好的几位商贾提及郗恢,便称其人?不曾读书识字,就连记录账目也是郗恢口述,由书童记录。”“郗恢曾在珍宝楼上饮酒大醉,提下诗句,属下已经看过?,那诗句粗陋不堪,满是错字,绝不会是读书人?所写。”萧琳问?道:“郗恢夫人?的母家?可曾去过??”“回禀殿下,郗恢夫人?母家?迁居至南方,已经多年不曾回到幽州,属下在郗恢夫人?的庶姐出处得到了一副画像,请殿下和公子过?目。”萧瑜接过?画像一看,虽郗恢夫人?如今不复年少,已显老态,可是这?画上的女子与她绝对不会是同一人?。郗恒并非郗恒,郗悔也不是从前的郗恢,甚至他的夫人?也换了一个人?,要知道这?世?上没有妖鬼幻化成人?的模样作恶,此事绝不简单。“属下已经查过?了,郗恢比郗恒年长十二岁,成婚早于?郗恒,如今只有郗恒的夫人?王氏过?往清晰可查。属下还查得一件事,只是不曾得到实证,属下担心会给殿下招致祸端……”萧琳有些不满,摆手?道:“但说无妨,本王不怕什么祸端,是什么事?”“是,此事,此事似乎与当年纪王一案有关……纪王封地在山阳县,当年陛下召纪王进?京,路径易原县时忽逢连月暴雨,官道崩塌,困阻不能前行,纪王曾经在易原县小住半月余。”萧琳和萧瑜不免惊愕,当日在纪王旧府发现的铜箱,牵扯出纪王旧案与纪王旧部的势力,本以为?掌握了薛承容有关的证据,此事暂时告一段落,不想在千里之外的幽州,再?一次浮出水面。“此事也只是传言,属下不敢确定,似乎郗氏兄弟曾做过?世?子殿下和郡主的先?生。”这?一句话,忽然让萧琳回忆起往事,不由得眸光一冷,便问?萧瑜,是否记得他曾带幼年时的萧瑜去纪王府上赴宴,当日是世?子萧岭的生辰,他却?似乎为?了什么事恼怒不已。萧瑜轻轻摇头道:“当时我年纪太?小,不大记得了,怎么了二哥?”“萧岭一向宽厚平和,从不迁怒降罪下人?,那日却?因为?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弄坏了一件礼物而动怒,我记得那样东西是一条用绸缎裹着的束脩。”所谓束脩,本应当由学生赠与老师作为?谢礼,此时却?成了萧岭的生辰贺礼,萧琳问?其缘故,原来是萧岭认识了一位先?生,二人?相谈甚欢,志同道合,那位先?生便想同萧岭拜为?兄弟,便回赠一份束脩,只是下人?粗笨,不慎将其损坏,还意图隐瞒。说到此时,萧瑜便明?白了,赠与束脩,乃是幽州常见的礼节,当时在京城中并不流行。“你查得很好,继续说吧。”张兆道:“因此才有传言,纪王案发后,萧岭世?子的死士曾把什么十分要紧的东西秘密送给了郗氏兄弟保管,可是不久后郗恒与郗恢便写了文章,大骂纪王萧平弢二臣贼子,谋逆作乱,还曾言应即刻诛杀纪王满门。”春风何处去“此事涉及当年纪王谋逆一案,你是如何?探得的?”萧瑜问道。“乃是郗恒府中一位旧仆的女儿,那位旧仆年事已高,神志似乎不清,据说是年轻时在夜里撞鬼,受到惊吓。”二人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最可怖的绝非是冤魂厉鬼,而是那拼尽全力想要藏起秘密的人。萧琳命张兆继续仔细盘查郗恒与郗恢过往,依照线索,务必要找到更多从前与郗恒郗恢相识之人。张兆行礼后恭敬退下,此时天?已大亮,虽然薄雾与春寒未消,金红日?光已然溶浸小院,萧琳也不禁沉醉其中。萧瑜想起冬儿,才起身提步向前,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向身侧的石桌倒下,若不是萧琳扶了一把,整个?人几乎要滑落在?地上。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萧瑜觉得身子极度困倦,四肢使不上半点力气,双目缝隙之间,勉强渗了些薄薄的光。见萧瑜唇色有?些发青,萧琳忙叫随行御医前来,才得知那杀手的剑柄上淬了些茵镶草毒,虽不至危及性命,却也足以让人浑身无力,身怀武艺者最是忌惮。更何?况这几日?,萧瑜是没有?哪一夜完完整整的休息好的,每每哄冬儿一同睡下,未到深夜便要起床到院中提防戒备,将至清晨时,才回到屋中在?床边等身上寒气褪去,装作是一夜梦香,陪冬儿说话。到底萧琳还是把萧瑜当做从前的小孩子看待,心疼他身子还没养好便伤病不断,终究不忍看他就这样虚耗着伤了内里,便提出让冬儿和梅音一起到外祖宅中小居,既然幽州案侦破近在?咫尺,萧瑜也应当得闲好好休养身子才是。萧瑜双唇紧抿,并未回应,只是上楼去看了看冬儿。梅音已经睡醒,为几人沏了新茶,冬儿穿着云纱寝衣,睡得十分香甜,一手枕在?披散的乌发上,另一手则从被中逃出,无力抓在?萧瑜的枕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冬儿皱着眉,不知为何?在?梦里也有?无限的心事。萧瑜站在?床边静静看了看,轻叹息一声,将冬儿的手放进被中,拿起冬儿为自?己?求得的平安符,放在?怀中。冬儿似乎察觉到了他在?身边,只是因困倦无法清醒,嘤咛着翻身,萧瑜隔着被子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抚冬儿平静下来。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时刻,萧瑜却感到千般万般的不舍。“梅音姑娘,还麻烦你与冬儿多说些话,她这几日?总是心事重重的,我无奈一时分身乏术,不能好好陪着她。”梅音让萧瑜和萧琳放心,就算是他们不开口,她自?己?也会护着冬儿。侍从搀扶着萧瑜离开,阖门?时萧瑜留了一道缝隙,金蝶一般的日?光落停在?冬儿面颊上。或许是那平安符真的起了灵力,冬儿今夜一夜好梦,没梦到什么打打杀杀生?离死别?的事,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好,那就是睡得太沉了,以至于?起来时身子还十分困倦,脑袋昏昏的,坐在?床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