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应,夜如?死寂,冬儿不?敢看他受伤的胸膛,却看得见他清峭的身?体,离开宫里多少时日了,冬儿都长高了不?少,他还?是这样瘦。她想着,便又?想起了萧瑜从前受过的苦,她小心呵护他,希望他永远都高兴,希望他受过的伤不?再苦恼他,可是怎么老天都这样捉弄可怜人,不?给他好的也罢,怎么灾厄总也让他担待?“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她想起从前萧瑜教她念书?识字,教她诗句典籍,她告诉萧瑜她最喜欢这些时候,这个时候他们不?必顾虑什么身?份,不?必顾虑什么身?外之物,每天除却开心,便又?是开心,她喜欢和萧瑜在一起做任何事,只要陪着他就好。“殿下,之前在宫里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但是我?见过你一次,我?那?时很胆小,去替姑姑送东西,看见你从宫门那?边走出来……我?也不?记得是哪个了,宫门太多啦,我?也不?敢多看你,我?也没想到之后还?能亲自去照顾你,你明天要是起来了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她努力回想一些自己藏在心底的开心事,填补胸臆中深不?见底的空洞。萧瑜还?是睡着,色若春花,略带病容之下,神韵的确与梅妃相似,宁折不?曲一般,难被磋磨。冬儿斜枕着床架,将手覆在萧瑜额头上,就像她初次见他,想要用手上的温度去温暖他破损的心,还?有伤痕累累的身?,哪怕一点点也好。如?今也是这样。她伏下身?亲了亲萧瑜的面颊,合上眼,便陷入了深沉的梦里。她梦见自己身?体轻盈,像是暮春天的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一直跟随着萧瑜,他自己又?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事,一忙碌便是十余年,他做了皇帝,但是不?怎么开心,她若是希望他开心起来,便吹开萧瑜的窗子,让他去看城楼上风云变幻的青天,日光烘暖,直让人骨头里酥出舒倦。她梦到昆仑山上有长情树,树上有一种?雀儿名唤相思,一棵树上两只,一只喜爱叫唱,勤勤勉勉,对自己的同伴很好,另一只却是翅膀残缺,担心飞起来的时候会叫其?他鸟族笑话,所以从来不?和同伴一起高飞,疏远同伴。喜爱叫唱的那?只雀儿想要修补好同伴的翅膀,便去寻一种?极寒之地的仙草,却冻毙风雪,化?作相思树上一果,见同伴孤苦便向西王母等?天神乞求,希望再回到同伴身?边,最终得以与自己的同伴再度日日比翼双飞,昆仑仙山中常听得这两只雀儿相伴歌鸣。她梦到萧瑜醒来,身?体大好,一直牵着她的手去关外,去看石漠深深,野原茫茫,碓拓的凝紫的天,斡卓碧柔的水,他的手那?样温暖坚定,一生一世都不?会放开。夜里下了一场冷雨,寒冷凄切,明明是春日里第一场雨,却是这般冻骨,萧琳与梅音对坐在窗前听雨,皆是一夜无?眠。两人一同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打破长夜可怕的沉默,却又?同时噤声,没有什么比此时的等?待更让人焦灼。梅音将冷茶一饮而尽,坐到了萧琳那?一侧。萧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才知道自己方才一直发?抖。他自诩经历过许多,可是他还?是不?能接受那?个画面,那?个自己打小疼爱怜惜的弟弟,就那?样好似一块布片一般被穿透了。“睡一会儿吧,冬儿年纪小,和瑜儿一直就没分开过,还?要你替她多撑一撑。”他的声音依旧发?抖,梅音坐起身?,让萧瑜枕在自己膝上,为?他轻轻揉着额头。“我?没事的,若是殿下睡不?着,我?也是一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其?实我?应该早早和殿下在一起,若是能为?殿下分忧一些,九殿下也能少一些顾虑,或许——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了……”萧琳轻声道:“那?郗骏平武艺远在瑜儿之下,今日得逞,分明就是他用毒计偷袭在先,又?假意伤害你和冬儿得逞,才乱了瑜儿的心……若不?然,他早就被瑜儿斩杀了。”他自诩年长,少经风浪,可是扪心自问,若今日他是萧瑜,若他日有人以梅音的性?命要挟于他,他做的不?会更好,正是这相似的软肋,才如?此令他脊背生寒。他回忆起茹莹死时那?天,不?过是几个时辰不?见,她便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幽绿的塘水将她一身?素白的单衣浸染,她绝望凄然地瞪着双眼,萧琳想要抱着她回到王府,却不?得不?顾及薛氏和太后的威压,不?得不?顾虑茹莹家人的安危。生前,萧琳给不?了她名分,死后,为?她正名都不?可以。他回想着今日的场景,看着萧瑜那?般无?措张皇,茹莹的面容和梅音的一颦一笑重叠在一起,让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安,他只想尽快查办杀吏案,清治幽州。梅音知道萧琳想说?什么,思忖片刻后,向他怀中缩了缩,柔声道:“殿下终究是殿下,但是梅音只是梅音,殿下不?必为?我?担心过多。”萧琳忙道:“你……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梅音打断他,淡淡笑着说?:“今日殿下离开后,冬儿和我?说?了许多话,她问我?后悔不?后悔私许殿下,我?想了许久,大约是一点也不?后悔的,我?总觉得,有时能活着便是莫大的幸事,所以不?论今后我?是凭借何种?身?份或是地位在殿下身?边,我?都觉得很好。”“我?和殿下,九殿下和冬儿,我?们的命都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九殿下对冬儿是如?何如?何的好,可是不?曾觉得与殿下这般不?好,普天之下,哪里有什么最好的,只要合了自己的心意,心中畅快就好。”萧琳将手臂圈得更紧,有些自嘲地呢喃道:“就连你也这样劝我?,都叫我?忍让退步,却没有人为?我?想一想。原来你们都是这样随性?超然,只有我?和恩怨纠缠不?休……”他抱起梅音,推开院门,每一步都走得稳重坚定,随后立于庭中。梅音慌张地抱紧他,求他放自己下来,萧琳并不?强迫,让她站在自己身?前,用广袖将她的身?体掩在怀中。“我?问你,你是想要这样与我?在一起,还?是像先前那?般,在见不?得人的内室才得亲近,好似苟且一般。”他已经许久不?疯癫了,可是疯癫的感觉却是这样好,可以畅畅快快随心所欲,毫无?顾忌。“你可知道,今日看着瑜儿被郗骏平一点点诱害,我?心中有多痛苦,若是那?些官差亲卫能再多帮一帮他,能像护卫我?一样保护瑜儿,或许他如?今就不?会气力将熄息地睡在那?里,我?多想告诉他们那?人不?是什么卫兰,那?是我?的手足,我?自小带大的皇弟——”他放低声音,像是失了骨头一样低伏在梅音耳畔,像是质问又?像是乞求说?道:“你真的忍心,他日有一天我?再次这样手足无?措看着你受害,看着我?心如?刀绞,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你忍心将我?拉到太阳下活着,却又?弃我?如?敝履。”他这样讲,终于把梅音说?哭了,在他怀中声泪俱断,说?她以后不?会这样说?了,她不?会不?要萧琳,也不?会抛弃他自己去过快活的日子。萧琳不?制止她的哭声,等?她哭过后小心安慰,带梅音回到房内就寝,待她熟睡后又?去看了冬儿和萧瑜,让侍女们好生照料。他披上梅音为?他备下的大氅,掀开幔帐,出了寝屋,张兆并其?余亲卫以及离开易原县多日的领军杨羽正在院外焦灼等?着他。此时已近寅时,凉夜浓寒,月露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