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像是被人掐进了喉咙,万般痛苦,她像是做了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大梦,声音也变得?迷离。“他的名字叫,郗骏平。”看过这几?日审讯时记录的卷宗,时隔多日,萧瑜隔着牢门又见到了郗骏平,他身上鞭痕累累,血污密布,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盯着萧瑜看,萧瑜的伤口便隐隐作痛。“你恢复得?真快,旁人若是中了这一剑,不死也要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你到底是什么人?”萧瑜神色淡漠地回答道:“这一点你不需要知道。”郗骏平冷笑了一声:“你总是这样平静的模样,平静得?可怕,真是厉害,真希望下辈子遇见你的时候,我们可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萧瑜面色不改,神色依旧是远人千里:“你想多了,这辈子我们不是敌人,下辈子,我们也不会是朋友。”“为什么?”郗骏平问?道。萧瑜垂下眼静静看他,回答道:“当日我就和你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比起你的狠毒与?自私,我实在是差之千里,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我的朋友?”郗骏平没有太多情绪,只说道:“好吧。”“我只是一个郎中,一无功名,二无爵位,我不负责查案,如果你有什么想要交代的,还?是请你同殿下及张大人说吧。”郗骏平便说道:“我想见春琴一面,若是能见到她,我可以?把一些?我知道的事告诉你们……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郗恒郗恢,还?有王谱,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你想见她?可是你又怎知她的心意,她并不想见你。”“还?有,你说的这些?事,我都知道了,如果你是想抗下这些?罪名一心求死,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你把官场想的太复杂,又把利益看得?太简单,我也许可以?理解你对权贵的恨,但是你也的确是个被利用的愚蠢的可怜人。”萧瑜眼皮微阖,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郗骏平喊住了他:“等一等,你究竟知道了多少?,你为何?会知道我是郗骏平?你方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只是推测罢了,其?实我希望你不是,我希望你不是郗骏平,因?为我希望春琴她与?郗家无关,也希望杀吏案与?朝堂无关,与?当年的纪王谋逆一案无关。”一提到“纪王”二字,郗骏平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望着萧瑜,眼中只写了几?个字:“你怎么会知道?”萧瑜素来凌厉的眉眼柔和了几?分,说道:“二殿下幼时便于与?世子殿下交好,身边那位姑娘的父亲曾是纪王幕僚,与?郡主殿下幼时一起读书,他们都认为纪王谋逆一案有假,你可以?选择相?信他们,亦可以?继续选择什么都不说。”他的声音顿了顿“不过我也承认我的好奇,我很想知道冒名顶替你父亲和郗恒的是谁,纪王一案有什么隐情,又同郗氏一族有什么牵连。”郗骏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萧琳走入牢房内,命人放下了几?篮食盒,一一放在郗骏平面前。“你居然还?在这里嘴硬狡辩,竟不知如今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当真是无法无天,荒唐至极。”张兆怒而说道,看向郗骏平的眼神满是厌恶。“审死容易,审活难,你们说这些?话做什么,要杀要剐,或是还?有什么刑罚,都用出来好了。”郗骏平颇有些?看淡一切的意味,不屑道:“既然春琴不想见我,我也没有什么留恋和牵挂了,二殿下、不,我应该叫您颖王殿下,求您不要在我身上多浪费时间了,早点惩处了我,您也好早些?回京城去,不好吗?”萧琳不语,命人将那些?食盒一一打?开,竟全都是郗骏平这些?日子吃的饭菜。“狱卒里有人不干净,收钱办事,这些?饭菜里都下了□□,万幸送到你面前的东西都是由御卫亲自查验,一一用银针试毒,每日为你换成无毒的食物送到你面前。”郗骏平依旧用一种怨怼的眼神望着萧琳,被张兆狠狠踢了一脚,才把头?别过去。张兆不满道:“我真的不知,你这般负隅顽抗,是在替何?人隐瞒?”萧瑜看出来郗骏平今日不会开口了,便让萧琳和梅音一同离开,正出牢门时,忽见冬儿?怒意冲冲前来,都知道她的脾气性格是最?温柔和善的,一次怒都不发过,却不知为何?脸上有了这样的神色。旁人正疑惑间,萧瑜已经明白了冬儿?想做什么,并不阻拦她,反而给冬儿?让开了道。冬儿?向萧琳和张兆行了一礼,还?不等张兆做出反应,便已经走到了郗骏平身前,抬手重重给了他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啪——”郗骏平被她打?得?神色一滞,耳后片刻,却忽然笑了出来。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牢房内外听得?清清楚楚,别说是张兆,就连梅音和萧琳也震在一旁。萧瑜这才上前去拦,握住了冬儿?滚烫的手心,眼里藏着几?分笑意,温声道:“打?一下就好了,当心打?得?手疼。”冬儿?点点头?,转而又有些?“泼辣”地补了一脚,对郗骏平说道:“这一巴掌,这一脚,都是我替兰哥哥和你堂妹文娘打?的,你真是个畜生?,再没有比你坏的人了!”她不会骂人,也不习惯吵架,唯一和她吵过架的就是宫里一同做事的宫女,可是那些?都是不要紧的打?闹。“畜生?”是冬儿?能想到的最?恶毒最?凶狠的话了,这是她打?心底的诅咒和愤慨。萧瑜听到冬儿?还?想着为自己报仇,冷厉的眉眼彻底柔和了下来,忙带冬儿?离开,让她不要动怒。天明肠应直第二日清晨天还蒙着亮,冬儿与梅音一同去看望春琴,她已?经醒来了,又或是?一夜未眠。她只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平静而空洞,望着窗户发呆。门?声一响,春琴便浅浅笑了,望着冬儿说了一声:“孟姐姐好。”她虽笑着,可是?冬儿却还是?担忧,因为这样的笑并不是快乐或喜悦的。“你怎么醒得这样早?我们还想等一会儿再叫你起床呢,你看,这位就是?梅音,她是?我的好姐妹,你听?说过的。”春琴起身?行了一礼,淡淡道:“见过赵姐姐。”她用的是?官家小?姐之?间才用的见面礼,梅音愣了一下,下意识向她回了一礼。梅音浅笑道:“姑娘不必多礼,你就把我和冬儿一样看,当做是?朋友就好。”见春琴不说话,梅音又说道:“哦,我和冬儿给你带了些早膳,还有一身?新衣裳……你看,我二人先出?去——”“不必了,姐姐们不用麻烦,没有什么可避让的,我早就已?经被人看尽了。”春琴轻声说道。她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无垢的身?体,在二人面前换上新衣裳,又小?心用了些点心茶水,虽然用的不算少,却看得出?她并无吃到什么滋味。见她这副样子,梅音没来由的嗓子一哽,她认识春琴没有冬儿久,对?她的了解皆来自冬儿口中,固然知?道她身?世可怜,亦颇感同情,只是?不得机会相见。只是?梅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今日见面时?的场景,这个年轻女孩到底是?受了多少摧残,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两?人挽着春琴向萧琳的房间走去,出?了院子,春琴抬头望了一眼稀薄的天色,只觉红日渺渺。她疑惑问道:“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我们不去公堂之?上,难道查案不要我来过堂吗?”“当然不用啊。”冬儿笑了笑。“殿下不会审问你的,你又没有什么罪名,为什么要你过堂?今日不过是?想和你好好坐一坐,你只把心里想说的话告诉他,把你经历过的事都说出?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