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表演,齐涉江更为轻车熟路,低腔起唱,音调悠扬。尾音一拖一收,柔缓却不失张力。
这就是子弟书那繁难唱腔中的一种:雀尾,最常用在景色描写或是抒情桥段当中。
子弟书的唱法还分了东西两派,东城调是意气风发,慷慨淋漓,西城调则柔婉曲折,而教齐涉江子弟书的老先生主学就是西城调,故此唱《何必西厢》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乐道:&ldo;就这个,就这个,您听,这是什么味儿?&rdo;
现在小孩学相声的少,他说是家学渊源,但自己也没正经拜师学艺过,天赋不高年纪又小,不比演唱会伴奏那位弦师或是柳泉海,倒也不能怪他内行人说外行话。否则单听这唱功,也知道肯定和跑调没关系了。
他转头看去,却见爷爷面色不对,直勾勾盯着下头,正要再说话,就被爷爷的手给糊了脸,&ldo;闭嘴!&rdo;
直到齐涉江那四句唱完了,柳泉海才把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给吐了出来,闭着眼睛,脸色十分复杂。
少年试探地道:&ldo;爷爷……?&rdo;
柳泉海缓缓睁开眼瞥他一眼,&ldo;倒也不怪你,就连我也不敢相信这活儿还有人能使。如果我没猜错,他唱的哪派大鼓都不是,而是子弟书。&rdo;
少年活像见了鬼:&ldo;子、子弟书?您说笑的吧,子弟书不是都失传百来年了吗?!&rdo;
第五章
子弟书已经是死去的艺术了,只剩下一些文本,它的表演形式和唱腔早便失传。
但是,何其有幸,柳泉海曾经在现如今相声界还活着的老人中,辈分最高的孟老爷子那里,听他零星唱过几个小段。
其实孟老爷子自己也没学过,只是据说老爷子有位师哥机缘巧合学过子弟书,他也不过幼时听着记住几句,谈不上正经、完整的传承。
‐‐子弟书难教习不是说着玩的,否则怎么会失传,单单是唱腔,就有上百种之多!
但是老爷子半学半描述的,好歹能让大家依稀知道那么一点儿味罢了。
就是这味道,加上和鼓词相似却仍有些许区别的唱词,让柳泉海推测出来齐涉江唱的应该是子弟书!
华夏大地辽阔,卧虎藏龙,说不定就有哪家人口口相传流传下来了。就像孟老的师哥,不也是巧合下学到了已经没人表演的子弟书。
只是不知道夏一苇这儿子学到了多少段,就算只有这一段,也挺难得了,他极为好奇是在哪里学来的。
柳泉海简单给孙子说了几句,是越想越心痒,沉吟片刻,当即就想上后台去攀谈攀谈了。
以柳泉海的身份,亮明后进后台当然容易。
这会儿后台也正热闹着,茶楼好容易来个明星,有的艺人就到上场门去看热闹。
这儿懂子弟书的人少,但懂三弦的人不少,齐涉江那把弦子还是管后台借的。他们原以为齐涉江也就随便弹弹,谁知听到他那手&ldo;巧变弦丝&rdo;,都如柳泉海一般的喝彩。
柳泉海找上吴老板这么一说,让他代为引见,吴老板当然得给这个面子,直接把柳泉海爷孙带到了下场门处。
一首歌唱完,因为观众特别热情,夏一苇还留下观众互动几句。
齐涉江先行下场,一出了下场门,就撞到吴老板把柳泉海带来。柳泉海久不上电视,他没见过这张脸,不认识。
还好有吴老板在旁介绍,&ldo;jesse,这位柳老想和你聊聊,咱这边来。&rdo;
柳泉海也不啰嗦,直接笑呵呵地道:&ldo;小朋友,你刚才在台上唱的,可是子弟书?&rdo;
就是八十年前,能认出是子弟书的也不多啊,齐涉江见有人识货,也是欣喜,立时就认了,&ldo;是的。&rdo;
柳泉海证实了心中所想,放下心后,更为激动了,&ldo;子弟书失传多年,老早就没人演了,你年纪小小,是哪里学的,是家传吗?传了多少?&rdo;
齐涉江不可能把真正的老师身份露出来啊,那人家估计会以为他疯了。这时候不比从前,信息容易查,一个圆不好,就会露馅。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ldo;我在y国住的时候,和一位偶然结识的华裔老先生学的,老师在y国几辈儿了,无儿无女,现已故去。西城调差不多给我教全了,能唱百来段。&rdo;
夏一苇有一半y国血统,不时去住一会儿,齐涉江从小也被带着两边跑。这么一推,隔着大洋,倒是不好查证。要是再细问,则可以说了解得也不清楚了。不仅在柳泉海这里,在夏一苇那儿也要圆得上。
柳泉海果然只是感慨:&ldo;原来如此,都以为子弟书已经失传,没想到还有海外遗珠!&rdo;
……
这里才聊了几句,夏一苇那边也下场了,她和齐涉江不一样,柳泉海那张脸各大晚会后台没少见,一看到她就立刻认了出来。
夏一苇也惊讶柳泉海在这儿,不过柳老爷子和儿子怎么攀谈上了,她上前就有些急地道:&ldo;柳老师好。jesse,是不是你找的柳老师,你还真的想说相声啊?&rdo;
齐涉江一脸莫名其妙,他都不认识柳泉海,还是夏一苇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柳泉海应该是同行。
这下又轮到柳泉海惊奇了,他是冲着子弟书来的,谁知道夏一苇竟说到相声上,这年轻人居然想说相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