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无想了想,努力想一些趣事,从一条狗,说到院子里各样的花,她从小就爱折腾那些花花草草和树木,想象自己是治病救人的药师,无师自通学会了萃取术。
夏日日头大,狗好像中暑了,倒在她家院门口,喝了她研制出来的药汁,兴奋过度,一头撞在了树上,蹭破了头,她赶紧摸上药汁包扎上,第二日镇上的人都传出来,那平平无奇的狗开智了,还觉醒了什么天赋,每天都看着横冲直撞,劲头满满的。
夏天无生怕自己闯了祸,关门不出了半个月,生怕再看到那只狗。
好在半个月之后那只狗除了练出来了一身的腱子肉,见了她照样甩着尾巴过来了。
她说完,生怕自己说得太多,耽误了墨麟的时间,小心翼翼转头看向了他,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里是满满的兴奋,“然后呢,然后呢,你有没有试过记下那个配方,再试一次?人能喝吗?”
夏天无摇头,“我怕再出事,就没再试过了。”
她说完又怕败了墨麟的兴致,却发现他正在认真沉思,随后真诚道,“那没关系!你来我们无上宗之后,可以大胆试!不会有狗撵你!我教你步法!不然教你打狗棍!我真会!”
“不过我们宗门兽园没狗,你看,熊行吗?”
夏天无被墨麟带偏了,“熊是不是太大了?”
墨麟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没关系,兽园那么多妖兽,总能找到合适的!”
夏天无发现墨麟不是故意逗她,是认真地在帮她盘算,真诚得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墨麟看她笑,也跟着笑,像是全天下最无忧无虑的人。
夏天无后来知道,这个师兄也不是那么多话,大约是没有什么同辈人,憋坏了,第一天说得太多,第二天见着她就不知道说什么,只会笑。
再后来,墨麟也知道了她的习惯,她口味清淡,更爱吃鱼虾,爱喝汤,她性子冷,但会很愿意听人讲话,大约是觉得自己无趣,又怕说错话,暴露自己的缺陷,给旁人添麻烦,所以不太爱说,总是喜欢默默研究,除非实在出问题了,才会去找长辈。
于是墨麟就用腰带教她剑法,教她更好使力的剑术,他们学同一套步法,一起在凤朝那里学经书,学练字和符法,他练剑练得脱臼、劳损,或是出去挑战,伤了回来,夏天无也能第一时间给他治好。
大多数时候,他们每天遇到,墨麟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三餐吃什么,兽园里又有谁和谁打架了,田里的稻黄了。
夏天无一天最多的话,也都用在了和墨麟的相处上。
直到她在一处地下空谷之中,找到了异火。
褪去了初时的高兴,她发现原来天地异火,并没有那么好掌控。
她以为可以炼制出更好的丹药,做好更好的人,可现实却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
以前她从不失误的丹药,现在她却频繁炸炉。
虽然攻击性和战力增加了,却给她的丹修道路添上了重重阻碍。
掌门和师父都轮流找过她谈话,趁现在还没择道,若是转修另一个专业也来得及。
夏天无一个人认真想了很久,直到被墨麟找到。
“师妹,你想什么呢?”
“还因为炸炉子内疚呢?不用担心,你师兄已经把房顶都修好了,咱们宗门库房里还有好多丹炉,我都看见了,修修补补还能用。”
墨麟对着她还是喜欢絮絮叨叨,“你别担心,掌门他们劝你转修,是怕你年幼还没有自己的目标,可我知道啊,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认真说道,“你特别喜欢萃取药液,会因为小狗被太阳晒得有气无力,就想炼制出药液帮忙去暑气,你喜欢和植物打交道,也喜欢治病救人对不对。”
“就算困难点也没关系,我之前刚练藏锋剑的时候,把后山前辈们积累了几千年的雷池都吸干了也没能挥出来一点剑气,我师父说了,越难的功法,成了之后就越强大,你走得是一条很特殊的路,但没关系,我们的日子,长着呢!慢慢来!”
“就算你炸多少炉子,坏了多少屋子,掌门和师叔都不会怪你,当然,也没有给我添麻烦,因为你给我包扎和治伤的时候,也没觉得我麻烦,是不是?我就爱干这个!你放心!”
青年人站在夜间的山风里,却还是那样热烈,像太阳。
夏天无想,墨麟真奇怪,自己练功的时候粗心马虎大意,却也知道她最怕给长辈和旁人添麻烦,更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好像粗心,又没那么粗心。
但她终于还是没有选择转修,继续和异火磨合,好在那个看起来很冷淡的师父,居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脸儿,让她放轻松,这条路,就算再难走,他也会想办法,引导她驾驭异火。
直到那时候,夏天无才发现,原来好像这世上,偶尔闹出些麻烦来,偶尔变成让人操心的小孩,也没关系。
再后来,她才明白,懂事不让人操心并不是对一个孩子最大的赞赏,孩子总不是生来知之的,在学习过程中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而她的习惯性被动,习惯性懂事,习惯性自责,并不是好事。
只是内敛已经成为了她无法克制的本能。
她常常想,大抵是她太过死板内敛,跟所有耐痛很高的兔子一样,等出声的时候,内里积压的隐痛已经变成了尖刀。
世界总是会关注先发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