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潮生在他背后笑了一声,勉强做了一回人没接着臊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分分心:“你考不考虑去看看医生?我查了,你这个问题万一在没人的地方发作了……”
昨天许月睡着以后,他拿手机查了一下才发现,过呼吸综合征没有许月自己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发作时情况严重会有当场昏厥的可能,如果倒在没人的地方,那后果,叶潮生连想都不敢去想。
更让他在意的是许月发病的原因。按照网上的说法,这种症状多伴发于焦虑或恐慌发作,而许月发作的时候,他们正说起一一二五案和方嘉容。
叶潮生没顾上已经接近他妈休息的时间,摸出手机给叶母发了条信息,他对网上的说法半信半疑,想让叶母帮他找个这方面的专家再问问。
叶母敷着面膜给儿子回了条信息,推给他一条名片。叶潮生点开叶母的推荐,“徐静萍”三个字格外刺眼。
“看过。”许月淡淡地回答,“也没什么用。其实没那么严重,昨天只是个意外。”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看一眼挂在对面墙上的表:“我这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你要不早点回家一趟?”他说着就要下床穿鞋,不妨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叶潮生像只大狗一样趴在许月背后,头埋在对方脖子里,声音闷闷的:“我真的担心你。”
许月心里一颤,微不可查地叹口气,抬手摸摸自己肩上毛茸茸的脑袋:“我真的没事,别担心。”
叶潮生的口气里透出一丝无力:“我知道我问你你多半也不会说。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许月你真是没有良心。”
人什么时候最害怕?是失而复得的时候——得到过又失去过,再来一次,才最难承受。
“我现在……没法说。”许月低了下头,“时机合适的时候,我都告诉你。”
“好。”
不必再追问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他爱他,总得相信他。
叶潮生到底还是不敢把许月单独丢家里,非要许月洗漱完跟他一起回家。许月没办法,只好洗了个战斗澡,匆匆换了衣服跟他一起回去,又看着叶潮生洗漱收拾完,这才一块去了市局。
路上顺便买了早餐,两个人拎着一大兜小笼包进了办公室。
早上的电话是蒋欢打的。她和马勤到了饶城后直奔启明福利院,没想到在那里吃了个大瘪。
启明福利院早先是饶城当地宗族方氏私有的保育院,后来收归国有后依然是方氏后人在管理。
蒋欢和老马没见到院长方利,出面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姓王的副院长。这个女人拖着一身浓浓的市井气,见到警察也不怵,两张嘴皮子上下翻飞,一个劲儿东拉西扯。
马勤执意要见方利,王副院长一口咬定院长不在出去了。再问啥时候回来,她就丢下一句不知道。蒋欢拿出那张合照,这位副院长也矢口否认,表示既不认识这些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
“福利院门口那大马路上,谁爱拍照谁拍照,我们咋能管得着呢?”王副院长振振有词。
两人明知这个副院长多半在没说实话,但愣是拿她没办法,气得蒋欢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叶潮生打电话告状。叶潮生叫她先在饶城按兵不动,等这边有进一步确凿的消息再说。
这俩人一进办公室,正赶上汪旭挂着俩乌青的眼圈往下灌第三杯咖啡。这孩子太有拼劲也让人愁,叶潮生走过去拍拍他:“小汪啊,悠着点,大业未成,身体要紧。过劳死咱们局可不给算烈士。去,先吃早饭去。”
汪旭一脸憔悴,眼神亮得吓人:“叶队,启明福利院的账目果然有问题。”他从桌上乱七八糟的一摊里翻出一张纸递过去,“按照他们公开的账目,启明福利院去年一共接受社会捐款三百八十万,再加上饶城民政局给他们拨款四百万,这七百八十万里有五百一十万用于医疗卫生支出,占了大头,这一看就不对劲啊。我又查了查咱们海城的四个福利院的公开账目,四个福利院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医疗卫生支出也不过占了十分之一而已。”
叶潮生拿过汪旭整理出来的账目数据看了看,泼下一盆凉水:“这最多能说明他们财务上有猫腻,贪污也好,侵占公款也罢,跟咱们案子没关系。”
“但叶队,苗季不就是搞医疗器械销售的吗?”汪旭有些怕这个顶头领导,但还是坚持着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假如启明福利院里有人要在这块做假账来中饱私囊,他必然需要一个合理的渠道来抹平账面,这个医疗卫生支出搞不好就是这个的渠道。勾结一个销售商虚高器材的进价从中牟利,这种事情想想太有可能了。”
汪旭说的确实有道理。叶潮生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蒋欢打过去:“是我——这样你们找个借口进去转转,看看福利院里的那些孤儿老人们的身体状况,有没有特别体弱多病的,问得自然点,别叫人看出来。完事了赶紧给我回电话。”
他挂了电话回头表扬汪旭:“干得好,奖励你一顿早餐,快去吃。”
许月已经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接着看苗语的治疗记录了。他的桌子是后来添的,正好靠窗那块收拾出来以后空着,就把桌子摆在那了。
叶潮生走到他桌旁,伸手捏了捏许月的手,低声问:“坐这冷不冷?”
许月急忙抬头去看正背对着他们吃东西的汪旭,作势要把手收回来,压着声音:“别闹,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