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楼是干什么用的?”蒋欢问旁边陪同的工作人员,“把锁打开,我们要进去看看。”
陪着蒋欢的是福利院负责给孩子们做饭的厨工。三十多岁的农村女人从染黄的长刘海下偷偷看了一眼蒋欢,啜喏道:“没,俺们没钥匙……”
蒋欢“哦”了一声,扭头招呼饶城市局的警察:“哥们,咱们有开锁的吗?帮忙把这个锁开一下。”
那女人默不吭声地让到一边,沉默地看两个警察拿来一把巨大的开锁钳,“咔嚓”几下,拧断了挂着锁上的铁条。
门一拉开,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鼻而来。一楼大厅里昏昏暗暗,天花板的角落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旁边有人打开了手电筒,借着手电的光,他们才发现一楼里四面的窗户全部被人用不透光的纸糊上了。
做饭的女人站在门口怯懦的发声:“俺们平时,不许过来的。”她好像有些害怕,绞着手,“警察同志,俺就不进去了吧。”
蒋欢没理她,和另一个饶城市局的同事一起往里走。大厅里堆了些杂物和看不出名堂的东西,侧面接着一台旋转楼梯,通向二楼和三楼。
二楼的霉味更加明显,还夹杂着厕所下水不良和疏于打扫产生的尿骚味。左右两边一共五扇门,蒋欢推了两下,全部都锁得死死的。
“这得叫人来开了。”绕城市局的同事蹲下来观察了一下锁眼,“这全都是c级锁芯,我们普通的工具开不了。”
蒋欢:“c级锁?这楼里搁什么了看得跟宝贝似的?外头的窗户全部铁条焊死,里面连灯都不开?”
她说着,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厚沉门板回以几声闷响,显然是隔音极好。
……
“……我一会给叶队打个电话问问,看我们是不是在这留着跟进一下……”马勤正在和蒋欢,有人从后面过来拍拍他的肩。
来人是饶城市局刑侦队队长,笑着掏出烟递过来:“来来,海城的同志辛苦了,先抽根烟吧。”
马勤托口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婉拒了对方的烟,想谈谈正事:“黄队长,这个福利院里这么大的事,和院长方利绝对脱不开关系。而且我们那边也有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个人。你们和他的家属谈过了吗?”
黄峰头天晚上和人打了通宵的麻将,早上在家补觉,今天原本他手下的副队长带人来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被队里打电话叫醒,匆匆赶来。这会脸上还挂着困意,两只在酒色里泡得过了头的金鱼眼还带着惺忪。他抬眼往马勤背后忘望了一眼,八个年龄约在九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小楼门口,正接受警察问话。
马勤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这个……现在下定论太早了吧?他们违规收养儿童这个肯定不对,但别的嘛,还得等调查结果,决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嘛哈哈。”黄峰撑起嘴角的赘皮,皮笑肉不肉,“至于方利,我们会尽快联系他,已经叫人去问家属了。你放心啊。”
马勤当警察的二十年里,一大半时间都在基层摸爬滚打。他见过九流三教的泼皮无赖,地痞流氓,也见过尸位素餐虚食重禄的酒囊饭袋。从黄峰身上,他看不到一个警察面对这种场景该有的愤怒和震惊。
就好像黄峰心知肚明这里在发生什么似的。
“行吧,那我们就等你们的消息了。”马勤脸色如常,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我们领导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催的急,也请你们多帮帮忙。”
黄峰显然对马勤语中的退让满意极了,笑着拍拍马勤的肩膀:“放心,包兄弟身上。那个一会完事了别走,海城同志难得来一趟,我们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嘛,一块吃个饭啊!”
黄峰一走,蒋欢凑过来:“马副,咱们还要去吃饭吗?”
马勤沉下脸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去。”随后掏出手机,拨通了叶潮生的电话。
叶潮生和袁望对坐在不算宽敞的茶室里。茶早就凉了,却没人在意。按照茶馆的规矩,客人不叫,服务员不会随便来打扰茶室里的客人。
叶潮生无意掩饰脸上的讽刺:“许月来的时候,廖永信还以为他是郑局安排进来盯着我们的,话里话外地提点我,说这是帮着破过一一二五案的专家。我当时还纳闷,这雁城局是有多缺人呢,许月那会连毕业证都没有,也能帮着去破案?”
“后来我一想,他这个身份去做卧底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遭逢巨变,主动退学,档案污点。您当时向他许诺了什么?”
袁望心亏,轻轻低叹一声。
“如果我当时知道事情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绝对不会向专案组推荐他。”袁望语中着浓浓的自责,“专案组对方嘉容做了侧写,但这个人的疯狂和扭曲,还是远超出我们的预料。”
在专案组的侧写里,方嘉容聪明谨慎,极度自大自负,有着异于常人的强烈的控制欲。
袁望说:“他很清楚我们手里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和唐氏兄弟的联系,他对此不仅仅是得意,几乎是在毫不掩饰地炫耀。”
“我们和方嘉容有过许多次的接触,谈话。他对这些不仅不反感,反而非常积极配合,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们没有找他,他还会主动联系警方来询问进展。我们怀疑方嘉容有一些心理学甚至犯罪学的背景,他对犯罪心理,对杀人魔有一些非常扭曲而老派的理解。不仅如此,他最初投在金鳞湖度假村上的资金来源也有很大的问题。但时间过去太久已经难以追溯。我们最后,也算是孤注一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