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颜韫仿佛在他身上窥见了未来的模样。随即,她猛地摇了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把两个人等同。他们在不同的时空里,应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这样类同的错误,她不应该再犯的。过了半晌,颜韫听到了节奏缓慢地脚步声。而后,驾驶座的车门从内向外打开了,陆一鸣自动下车,江叙迈步坐入,车门被轻轻关上。车里只剩下了颜韫和他两个人,寂静地……呼吸都可闻。江叙没有着急发动车子带颜韫回家,抬眸看了眼车内的后视镜,里面倒映着颜韫的半边脸颊,他刻意语气冷淡地问。“还好吗?吓到了么?”他惜字如金外加冷漠语气,也掩盖不住内里的安慰。颜韫受用,点了点头。“我还好。”她想了想,又说了句示好的话,“多亏你来了,不然我肯定讨不到好。”颜韫不自觉地揉了揉手腕,她的皮肤白,稍微一掐就是一个消不去的红印,时间一久就发青,现下手腕处已经有个明显的紫色掐痕了。她本意是示好。可江叙听到这句话,瞳孔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情绪几乎不可自控地黑暗了下来,他敛眸,遮掩住那隐藏极深的暴怒和惊惧。几乎不敢深想,自己若是晚来一步会怎么样。他本来是一直跟着颜韫的。直到,看到她走进了这个小巷子。小巷子里只有一家二手手机修理店,她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修理那个被他摔坏的手机。手机哪怕被他毁坏成那个模样了,她还是没有放弃那个他,那个他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才这么令她念念不忘。他被妒火冲昏了头,才让她在视线里消失了一会儿,险些出事。……那人被自己一脚踢折了脚腕,应该跑不远,。江叙闭了闭眼睛,慢慢调整呼吸,控制住想回巷子继续揍人的冲动。拉钩江叙沉寂了片刻,随即睁开双眼,眼里所有黑暗情绪尽数褪去。而后,车子的引擎很快发动了。颜韫诧异了几秒,看到车窗外飞速划过的人行道景观树,才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问前面驾驶座的江叙。“你什么时候会开车的?”后视镜里,江叙的目光偏移了一下,道:“我一直都会。”而后他又顿了顿,唇角上扬,带着点调侃,“如果非要说一个确切的时间,大概是十一岁?”颜韫:“……”十一岁?开儿童卡丁车的嘛?!她生怕江叙没懂她的意思,索性开门见山地问:“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开车上路了吗?我可不想一会儿被交警拦下,然后去警察局喝茶。”听到这话,江叙轻轻笑了笑,低沉的声音入耳苏苏麻麻的。颜韫听得有些耳热,连忙转头看向窗外,很正经地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很严肃的,开车上路要遵守交通规则。”“放心吧,我会在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带你回家的,本人,18岁已成年并且已经拿到驾照一月有余。”江叙说着,左手伸向车前座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证件抛到了后座。“车子也是从合法途径买的二手车。”什么鬼?颜韫一愣。那证件刚好落在了她怀里,她打开一瞧,是江叙的驾驶证。黑绿色封皮,他的大头照在第一页。给她看这个干嘛?难不成还怕她不信,认为他假造证件?既然都光明正大地给她看了,颜韫也不客气地点了点头,煞有其是地念叨:“合法就行,那我看看……江叙,男,生日2002年5月31日……你都十八岁了啊……”念到一半她感概了一句,又忽然想起了今年江叙的十八岁生日,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而后她便沉默了,匆匆把驾驶证合上。“证件看过了,还给你。”说完,颜韫便把驾驶证递给江叙。江叙没回头,右手伸向身后后座,接过证件,把它塞回了原处。提及他的十八岁,江叙忽然说:“我比你大两岁,也比同龄人晚入学一年,所以高二就成年了。”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嘲,整个人似乎都沉寂在了一种难言的氛围里。颜韫忽然想起,自己平板电脑里关于江叙的父亲江越安的资料。——江越安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关起来做了一年的基因实验。所以才会有所谓的……晚入学一年。想到这里,颜韫的心口有些发酸。她的唇瓣抿了抿,半晌后,忽然说:“明明是我比你大八岁,少占我便宜了,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这神来之笔的“姐姐”,让江叙险些失态。所幸车子已经驶入别墅区的地下车库,没出意外。江叙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颜韫话里的安慰他自然听懂了,只是……他并不乐意被她刻意用年龄拉开距离。他熄灭车子,转头注视了她片刻,忽然一笑:“不对。如果非要提及年龄,那你估计错误,不应该叫姐姐,我应该叫你阿姨才对。”颜韫呆住。什么鬼?阿姨?相差八岁而已,怎么就是阿姨了?!江叙说完就推开车门下车,颜韫恼羞成怒地跟上去,十分不服气。“什么叫阿姨!才大八岁而已,我才二十六,明明是青春美少女,你说说大八岁怎么就跟你差辈分了!”江叙继续往前走,“需要我给你举例吗,就拿你认识的,柳知禾,今年二十六,我的小姨。”这……还真差辈了。颜韫傻眼。随即抬手拽住了江叙的袖口,江叙顺势转头,颜韫这才发现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江叙,你故意的!”惊觉自己又被他逗弄了,颜韫有些恼了,“你也太不厚道了,我明明在安慰你,你倒好……反过来欺负我。”“说起不厚道,不应该是生日那天骗我上天台见你,其实等着我的是许言清……更不厚道吗?”江叙用一种极为轻快又释然的语调叙述着,颜韫恍然以为回到了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像是从没有经历过那些不愉快。“你不生气了?”她小心试探道。生气?江叙微微抬眸,愤怒是最无用的情绪表达,只会将颜韫越推越远,对比未来的江叙,明明他具有更大的优势才对,眼前的女孩至少在他的身边。而不是那个人的身边。思及此,江叙顿了顿,说:“我摔了你的手机,以为你会更加生气才是。”提及手机,他捕捉到了颜韫脸上一闪即逝的失落,一时间江叙的眼神有些发沉。颜韫抿了抿唇,牵了抹笑。“摔了就摔了吧,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相信未来的那个人,当他发现自己失联的时候,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她的。“所以,我们彼此彼此,就一笔勾销,化干戈为玉帛!”颜韫说着向江叙伸出小指,眨了眨眼睛:“那我们拉钩?”这样幼稚的行为,若在平时,江叙是嗤之以鼻的。而此刻,在空旷无人的地下车库里,那几束月光下,他忽然觉得这是一场很有仪式感的协定。就当这是,你会一直陪着我的约定。他紧抿唇线,弯起尾指勾向她的。女孩子的手指柔软温热,和他微凉的指节缠绕在一起,两人的拇指相接,冷热碰撞,触感格外强烈。他低声道:“拉钩。”夜色里,江叙眸色深沉地望着颜韫,纤薄的唇角翘起细微的弧度。一大早,陆一鸣正通过睡懒觉来度过美好暑假的早晨时,接到了来自江叙的电话,“喂?叙哥,大早上的给我打什么电话啊?!”从美梦中醒来的少年,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都没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