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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清肉眼可见的脸色发沉：“胡说八道什么？”顾朝朝继续笑了笑。“哟，这就气上啦？我这张嘴，口无遮拦的，什么都敢说。这颜小姐还真是你软肋了，一戳就急的。”她笑得时候带了点苦涩，但是她才不要让这臭男人得意。偏要戳他心窝子。按照这架势，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散了。走之前，许言清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古怪得很。顾朝朝也没管，许言清这无利不起早的男人，大概是冲着江叙来的，他的银行卡总得解封不是？至于那位颜小姐……顾朝朝脸色有些不大好。一位雕塑家曾经说过：雕塑学得好的人，一定是有足够的热爱，其次是能吃苦头，有耐心。顾朝朝穿过大半个展览室，尽管她对这位女雕塑家有着先入为主的不喜，甚至恶意地觉得她是靠有钱的丈夫才获得艺术界的认可，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恶意的揣度是被嫉妒蒙了心。颜韫，她可是年少成名的天才雕塑家啊。展览室的石膏像，或许甚至不能称之为石膏顽石，巨大的几乎两米高的石像，没有丝毫顿感，女性的身体像是纱一样柔软，雕塑的表情神态，细腻自然到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体。能做出这样的雕塑，绝对不是那种靠男人过活，柔弱又不能自理的女人。至少那两米多不知道有多重的石膏都是她自己翻来覆去的吧。顾朝朝感慨：当真是嫉妒让人面目全非。春夏秋冬的展厅后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小厅，那边只摆放了一个展品，还被蒙上了层白布，四面有三面是硕大的落地窗户，明亮的光照射进来，显得格外圣洁。顾朝朝脚步顿住，右侧的落地窗边站着个女子，似乎在朝着外头看什么。薄荷绿旗袍，木簪子。是颜韫。鬼使神差地，顾朝朝向她走了过去。“颜小姐？”顾朝朝后来把这一行为解释为，她一直见到的都是颜韫的背影，怎么着也要看看人家的正脸是怎样的吧！毫不夸张地说，颜韫转头过来的那一刹那，把顾朝朝给看愣了。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呢？学了这么多年的解剖学，她可以精准地向助理法医描绘出人脸上每一块肌肉的名字结构位置损伤，用来形容一个美人，属实冒犯。那就说说她的眼睛。颜韫的眼底非常清澈，一眼望到底的那种澄澈。二十七八的年纪，同龄人大概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眼睛里全是麻木和疲惫不堪了，就比如她。可面前的女子，却仍然保持着那种清澈。难怪，这些个内心沧桑满身伤痕的人会被她吸引。顾朝朝笑了笑，她自己输的也不亏。“你是雕塑家颜韫吗？你好，我是顾朝朝，南市重案组法医。”颜韫听着一愣。她看着面前的女孩良久，仿佛跨过时空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她。朝朝，变了很多。可又好像没怎么变。颜韫闷笑了声：“你好，朝朝，我是颜韫，很高兴在这个展会上看到你。”乌龙“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展览的吗？”颜韫问道。顾朝朝愣了下，想了想：“……也算是吧。”颜韫的视线越过顾朝朝，看向外面灯光闪耀，奢华糜烂的名利场。顾朝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商业气氛太过浓重，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为合作举杯共酌互相吹捧，盛装打扮的女人们，矫揉造作捏着高脚杯，乐于做男人旁边美丽的装饰物。“你看他们啊，明明全都不是为了我和我的作品来的，可谈正事之前都要先谈一下艺术，然后再谈谈我的作品，这之后才能开启话题，你说他们累不累呢？”说完，颜韫的视线又回到了顾朝朝身上。顾朝朝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说实话，我对艺术也是一窍不通，今天来这里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她继续找补：“不过，我虽说不是专门过来看展的，也没有什么艺术天分，但是这场展览我觉得来得很值，看到了你的这些作品，直接打破了我对雕塑的刻板印象，要知道，我之前可一直觉得雕塑就是一堆死气沉沉硬邦邦的破石头，唯一认识的雕塑大概就是低着头的思考者还有喷泉池上乱尿尿的小孩……”颜韫听着这话，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偏圆，笑起来弯弯的。颜韫：“那我就当你是专门来看展的吧。”顾朝朝：“你要非这样说，也不是不行。”颜韫又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其实我都知道的，外面那群人真正为了雕塑家颜韫和她的作品来的，也就是馆长请来的几位大师。其他的人，哪怕是当场掏钱买了作品的，也都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的丈夫江叙，想要通过购买我的作品，在江总那里留个印象，这个印象可比我的雕塑有价值多了。”顾朝朝以为颜韫会难过，都想好怎么安慰她了，比方说是那群人趋炎附势庸俗啊什么的，比方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之类的。还没说呢，颜韫自己末了来了一句。“不过，管他们呢，反正都是进了自家口袋，又不是白嫖。”顾朝朝原本对她的初印象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现在……有点坍塌。“……你还看得挺开。”颜韫：“那不然呢，总不能为了向一群附庸风雅的人证明，自己不是靠丈夫而是靠实力立足脚跟的，就非得要死要活地和在意的人决裂吧。”顾朝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这样多矫情。”那些因为外在的附加价值而否定你的人，认定你是关系户的人，也不会因为你失去了这些附加价值而高看你，因为他们本来也不想看到你的实力，也不想相信你有实力。朝朝来之前，颜韫本来在看雪。晴朗日光下的小雪，淡淡的，落到地上便没了，只留下一个一个细小的湿点，太阳一照，最后连湿点都没留下。恍惚做了一场下雪的梦，梦醒了，没人记得曾经下过了雪。朝朝出现了，笑着向她打招呼，说着似曾相识的招呼语。颜韫也笑了，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朋友还记不记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哪怕不认识，她们也会因为三观一致，重新成为朋友。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有闪光灯的声音响起。是大明星栗云薇，穿着红色贴身的绸缎鱼尾裙，大波浪披肩发，美艳夺目。专属摄影师这会儿正拿着单反相机在给她拍外景，以便工作室出图营业。颜韫想，应该在下小雪的时候拍的，人声鼎沸的红与霁月清风的白，必然是一场视觉盛宴。大美人的手中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的手工玫瑰。红丝绒裹着的花苞，绣着银色的丝边。瞧着，格外眼熟。颜韫抿住嘴唇，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再说会展这边，被各路老师夸活动办得别出心裁的苏柏，正是春风满面的时候。他正巡视着会馆，一眼就瞧到个带着黑色鸭舌帽，在展会外头行迹鬼祟的男人，他偷摸了块小蛋糕，便立刻躲在了柱子后面。苏柏一愣，觉得这男的还挺眼熟的。“狗仔先生？！”躲在柱子后偷吃蛋糕的狗仔，听到这堪比广播播报的声儿，直接手一抖，小蛋糕掉落在地。一抬头，苏柏已经站他面前了。苏柏边绕着狗仔边啧啧打量：“好家伙，还真是您啊，刮了胡子收拾了一下，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了。”来这种级别的展会，他要不收拾一下，根本进不了大门好伐！“小子，大庭广众，不兴这样直接扒人马甲的啊，你这大嗓门一喊，我这今天可就白干了啊，在外能不能叫我记者先生，狗仔那也是正经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