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她不是早晨打了电报来,现在一定在家里,你怎么不高兴?&rdo;
&ldo;好,不要吵了,荷西,我们一共有多少钱?&rdo;我竟然紧张得如临大敌。
&ldo;两万多块,还有半幢房子。&rdo;
&ldo;那不够,不要再提房子了,我们去公司借钱。&rdo;捉了荷西就上车。
在磷矿公司设在加纳利群岛漂亮的办公室里,我低声下气的在求人。
&ldo;这个月薪水我们没有领就疏散了,请公司先发一下,反正还有许多帐都没有结,遣散费也会下来,请先拨我们五万块西币。&rdo;
在填支借表格的时候,荷西脸都红了,我咬着下唇迫他签字。
&ldo;三毛,何必呢!两万多块也许够了。&rdo;
&ldo;不够,母亲辛苦了一辈子,她来度假,我要给她过得好一点。&rdo;
领了钱,看看钱,母亲正在向我们飞来,我们却向超级市场飞去。
&ldo;这车装满了,荷西,再去推一辆小车来。&rdo;
&ldo;三毛,你……这些东西我们平时是不吃的啊!太贵了。&rdo;&ldo;平时不吃,这是战时,要吃。&rdo;
明明是诚心诚意在买菜,却为了形容婆婆来是在打仗,被荷西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
婆婆大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她不必出现,只要碰到她的边缘,夫妻之间自然南北对峙,局势分明了。&ldo;荷西,去那边架子拿几瓶香槟,巧克力糖去换一盒里面包酒的那种,蜗牛罐头也要几罐,糙莓你也拿了吗?我现在去找奶油。&rdo;
&ldo;三毛!&rdo;荷西呆呆的瞪着我,好似我突然发疯了一样。&ldo;快,我们时间不多了。&rdo;
在回家的路上,我拚命的催荷西开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ldo;你发什么神经病嘛!妈妈来没有什么好紧张的。&rdo;荷西对我大吼大叫,更增加了我的压力。
&ldo;我有理由叫你快。&rdo;我也大吼回去。
到了家门口,我只对荷西说:&ldo;把东西搬下来,肉放冰柜里,我先走了。&rdo;就飞奔回房内去。
等到荷西抱了两大箱食物进门时,我已经赤足站在澡缸里放水洗床单了。
&ldo;三毛,你疯了?&rdo;
&ldo;母亲最注重床单,我们的床给她睡,我一定要洗清洁。&rdo;&ldo;可是一小时之内它是不会干的啊!&rdo;
&ldo;晚上要睡时它会干,现在做假的,上面用床罩挡起来,她不会去检查。哪!扫把拿去,我们来大扫除。&rdo;
&ldo;家里很清洁,三毛,你坐下来休息好不好?&rdo;&ldo;我不能给母亲抓到把柄,快去扫。&rdo;我一面乱踩床单,一面对荷西狂吼。
等我全神贯注在洗床单时,脑子里还回响着妹妹的声音‐‐她现在正在出门。在出门,在出门‐‐又听到妹妹说‐‐她偏偏不挑我跟去‐‐她不挑我跟去‐‐她不挑我跟去‐‐我听到这里,呼一下把床单举成一面墙那么高,不会动了,任着肥皂水流下手肘‐‐她不挑妹妹跟来,表示她挑了别人跟来。她挑了别人跟来,会是谁?会是谁?&ldo;荷西,你快来啊!不好啦!&rdo;我伸头出去大叫,荷西拖了扫把飞奔而入。
&ldo;扭了腰吗?叫你不要洗……&rdo;
&ldo;不是,快猜,是谁跟妈妈来了?会是谁?&rdo;我几乎扑上去摇他。
&ldo;我不知道。&rdo;慢吞吞的一句。
&ldo;我们怎么办?几个人来?&rdo;
&ldo;三毛,你何必这种样子,几个人来?不过是我家里的人。&rdo;
荷西突然成了陌生人,冷冷淡淡的站在我面前。&ldo;可是,他们突袭我,我们逃难出来才十天,房子刚刚安顿,东西全丢了,钱也不多,我精神还没有恢复,我不是不欢迎他们,我,我……。&rdo;
&ldo;你的意思是说,母亲第一次来儿子家,还得挑你高兴的时候?&rdo;
&ldo;荷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过是想给她一个好印象,你忘了当初她怎么反对我们结婚?&rdo;
&ldo;为什么旧事重提?你什么事都健忘,为什么这件事记得那么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