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轻寒恍若未闻,又慢慢翻过一页书。滕远舟和另一人不由分说,继续将他拖下去。黑衣小贼彻底乱了方寸,脱口而出:“聂举人,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透露了郡主嫁妆的消息,惹出天大的祸事?”
聂轻寒没有理会他,滕远舟嗤笑道:“你这厮奸猾得很,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黑衣小贼匆匆叫道:“是不是实话,何妨听听再说?”见聂轻寒依旧没理会他的意思,他彻底慌了神,原本想留着做底牌,讨价还价的,也不敢留了,大声嚷道:“是临川王世子那边传出的消息。”
滕远舟明显一怔,不由看向聂轻寒。他是知道当初聂轻寒娶郡主的内幕的,若不是那桩意外,郡主就嫁给临川王世子了。所以,临川王世子是不甘心未婚妻被抢,有意为之?
聂轻寒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污蔑宗室,该当何罪?”
黑衣小贼赌咒发誓:“聂举人,苍天为鉴,这件事我绝不敢骗你。不光是我们帮得到了消息,广南、襄樊沿路的绿林都得了消息,你一路上不会太平。你想,除了临川王世子这样的人物,有谁能在短短一日将消息传遍?若不是有他暗中撑腰,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郡主嫁妆的主意?”
聂轻寒终于将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黑漆漆的凤眼平静无波地看向他:“若有虚言,你可知后果为何?”
黑衣小贼心头一寒,明明端坐在上的年轻男子容貌清俊,神情平和,却叫他莫名感受到了恐惧。他嗓门都低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道:“知道。我断不敢欺瞒。”
书架后,年年打了个呵欠,感觉到了难熬的困意。
嫁妆风波背后有段琢的手笔,她是知道的。若说她心高气傲,自幼便是天之骄子的段琢性子比她更是高傲一百倍。段琢在婚事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输给了他从来看不上的出身卑贱的小举人,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怪她,又不忍怪她,怒气无处倾泻,可不得使劲儿折腾聂轻寒,给他添堵,一往无前地走向终极反派之路?
不过,她倒没想到,聂轻寒这么早就知道了内情。原文中,他可是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当着段琢的面将她推下悬崖,正式和段琢决裂,才吐露出,他对段琢所做的一切早就心知肚明。
外面犹在继续盘问,年年又打了个呵欠,努力撑住眼皮:不能睡,她还得弥补刚刚因一时软弱产生的失误呢!
聂轻寒审问完,将滕远舟他们安置好,已是深夜。审问耗费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得多,以她的性子,该不耐烦了吧。
他转到书架后,看到眼前的场景,眼中浮现淡淡笑意。
年年倚在床头,明眸半阖,螓首一点点垂下,猛地一点,抬起头来。片刻后,又一点点垂了下去……周而复始,显然困极了,却挣扎着不肯睡。
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没忍住,走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困了就睡吧。”
年年迷迷糊糊中正要应下,猛地惊醒:“刚刚我都听到了。”
他“嗯”了声。
年年蛮不讲理地道:“我不怪段琢,你也不许怪他!”
他一怔,眸中笑意消失。
第13章【春风二度】
明月孤悬,夜漏声声,连晚风都安静下来。昏黄的灯火滤过纱帘,将她吹弹得破的娇颜,精致的眉眼照得朦朦胧胧。
她坐在榻上,微仰着小脸看他,雪肤生晕,明眸惺忪,丝缎般的乌发随意散落,慵懒而妩媚。清冷的隔间,仿佛也在一瞬间,因她旖旎生色。
偏偏那张诱人采撷的小嘴儿,吐出的话语实在磨人心肝。
聂轻寒沉默不语。
年年只想拉仇恨,根本没指望他回答。点完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回房了。”
与聂轻寒擦肩而过时,她的臂忽然被握住,一股大力袭来。她抵不住,被那力道扯着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草木清香包裹而上,忙乱中,她匆匆伸手抵住他,不高兴地道:“你干嘛?”
聂轻寒低头看她,她显然困极了,睡眼朦胧,柔软娇躯仿佛没骨头般,懒洋洋的力道全加在抵着他的手上,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困意。
他抿了抿唇,不带情绪地开口:“为什么?”
年年眨了眨眼,片刻后,因犯困而迟钝的思绪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道:“我本该是他的妻子,本就是我对不起他。你抢了他的人,还不许他生气?”
聂轻寒道:“你是我的人。”
咦,原来他是介意的啊。年年开心起来,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聂小乙,我原本会嫁给他的。我们俩才是门当户对!”
男人最忌讳的是什么?必须是枕边人心里还想着前任。何况,这个前任身份、地位、容貌、财富样样比他强,和她原本便是天作之合。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喜欢妻子怀念这样一个前任。
聂轻寒没有说话,她醉中的话语浮现脑海,心中一时又酸又软:是的,她一直有更好的选择,可以选择门当户对的段琢,成为亲王世子妃,甚至有机会更进一步。可她依然下嫁给了他。
所以,她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段琢吧,她背叛了他们的婚约,选择了他。
心中那点酸意有增无减:他理解她,却不喜欢她这样一直想着段琢,更不喜欢她觉得她欠了段琢。她不过是遵从心意嫁给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