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春日领命,方看向定安:“殿下。”
定安跟着春日准备离开,她回头看时,谢司白仍拿着案佚,先生做起事来总是这样,认真到旁若无人。
“先生。”定安唤他一声。
谢司白循声看来,眸中清明,未见任何情绪。
“若是先生查到了究竟,还劳烦告诉我一声。”
谢司白看着她,没有问为何,只道:“好。”
天昏沉沉阴着,乌云压在一端,无由来的让人胸闷气短。
定安自国礼院出来,一上午都不大有精神。轿撵路过芳园,远远看着泡桐开了花,满树满树的紫白。定安一怔,想起前不久桂花树下的事。短短几日物是人非。
一路无言,近了含章殿,有个小宫女在照壁外探头探脑,轿撵冷不防从长街的拐角拐进来,她吓了一跳,慌忙跑开,甚至还不等人叫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定安很是奇怪,司琴道:“不定是从哪个嬷嬷手底下跑出来的,怕被人看到责罚罢。”
定安点头,也以为如此。
定安早早做完了功课,临了会儿帖子,稍晚些熙宁来含章殿找定安闲话。含章殿没有主位娘娘,比旁的地方松散不少,熙宁往日有事没事总爱来寻她,这几天来得少了些,多是因为先前的事。
熙宁神色怏怏的,和往日里那个总
是声色夺目的少女大相径庭。定安知她心事,问道:“姐姐还在为着母后伤神?”
熙宁这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原先她还绷着不肯说,定安这样一问,她略略迟疑一下,道:“你可听说前几天宫里来了人?”
定安当然知道。
“他们是父皇派来的,为了颖嫔娘娘的事。”熙宁紧锁着眉头,心烦意乱的模样。定安自与她亲近还没见她这样过,熙宁得天独厚,处事又得体,无论什么繁琐的难关,在她手里都化解得游刃有余。时间一久倒叫人忘了,她不过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定安安慰她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有这样一说吗?”
谁知熙宁不但没有被宽慰,反而垂下长睫,淡漠道:“若是身不正呢?”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极低,定安一怔,恍惚间以为自己的听错了。熙宁也自知失言,笑了下,驱走眉间的阴郁:“我不过是开玩笑,妹妹别往心里去。我是……我是烦多了的,才说话没个分寸了。”
定安定定的,心里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划过。有些事不能细想,有些话也不能当真,她年纪小却也是知道这个理的。
定安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我知道姐姐心情烦闷。”
熙宁强打起精神:“我是心情不好才来找你玩,没得让你也跟着我一块心情不好了。”
书房里放着架新置的紫檀彩绘棋盘,是前不久太后赏给定安的,熙宁让人拿了黑白子来,同定安一前一后围坐着玩起来。两人一时无话,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灯罩灯芯子哔剥声响。
熬得稍晚些熙宁才回去,走前她落了一串璎珞没带。定安早已是困得睁不开眼,想着明日见了面再给她。梳洗时定安才听静竹说起:“十三殿下是同皇后娘娘吵了一架才过来的。”
定安愣了愣:“怪不得。”
第二日是赵衷他们例行的诗会。定安想着浴佛节发生了那样的事,熙宁近来意兴阑珊,应当去不了,而定安念着颖嫔一事,更是不做打算。没想到第二日反是熙宁派了人来寻她,软磨硬泡的,终于累得定安陪她一趟。
诗会还在之前的玉兰堂,这里在太祖时据说是宴请群臣的地方,后来芳园新建起,一度
荒废,只有宫中盛宴才会启用,索性被赵衷他们据为己用。
前不久的事或多或少都有耳闻,来者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熙宁不痛快。熙宁反而笑意盈盈,一扫前几日的低落,言谈举止恢复如常。
清嘉自上次出丑之后就再没露过面,定安坐回原先的位置,夹在那林小世子和熙宁中间。林小世子很是担忧熙宁的状况,时不时会朝着她张望一眼,熙宁则仿似全无知觉,诗词过了几轮,她一眼也没看他。
定安年纪小,除了觉得林小世子有点奇怪,还拆解不透其中的隐情。
几轮之后诗会散去,熙宁没像以往那样同定安一道走,她左顾右盼的,似是心不在焉,只道:“我还有些事想与阿兄说,妹妹不如先回去罢。”
定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出了玉兰堂,路上走到一半,定安突然道:“对了,皇姐的璎珞可是带来了?”
司琴也是想起这一茬。这是昨天夜里十三帝姬落在含章殿的,走前静竹才叮嘱过,一忙起来倒忘了还有这事。
定安让人折道返回。玉兰堂里外早没了人,只剩些宫人在洒扫尘除。定安让司琴陪着自己进去里面,转过一道,进了后园子,花期刚过,园子里的花七零八落的,不比芳园凑趣。走近了她隐约听到人声,像是熙宁在说话。定安正要喊她,却是被旁边的司琴急急拽住。
定安不解,司琴朝着熙宁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定安再看去,才发现除了她皇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着玉青衣衫,腰间配玉,可不正是方才席上的林小世子。
定安眨了眨眼,眸中澄净,没反应过来。
他们声音不算大,具体说了什么定安没听清,只见熙宁言笑晏晏,眉梢眼角流光溢彩,比往日还要好看上几分。林小世子这时倒不敢看她了,眼睛撇着一旁,脸颊微染着红晕,似笑非笑的。熙宁同他说了句话,将一样东西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