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什么麻烦?
尉迟天皱着眉头走过去,守门的保镖尽职尽责地拦住了准备敲门的他,直到尉迟天报上名字,他才让尉迟天敲了门。
门被开了一条小缝,季怀安探着头看到尉迟天,他腼腆地笑了一下,侧身请他进去。
有一阵子没有来封哲家里,尉迟天惊奇地发现封哲家里的气氛一下变了。原先,尉迟天总说封哲家里面就跟个宾馆似的,什么都冰冰冷冷的,没有人味。封哲为此还嘲笑过尉迟天的品味,花花绿绿,没有审美。
结果现在多了一个人住,封哲的家里也铺上了一层厚实的地毯,还有一些绿植,也在阳台上沐浴着阳光,为室内带来不少生机。沙发上多了几个抱枕,现在摆放的位置有些乱,显然是季怀安刚窝在沙发里待过,旁边还扔着一条灰色线织毯子,上面绣着两条兔子耳朵。
季怀安不太知道怎么招待客人,他模仿着原先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样子,从厨房端了两杯水过来,小声道:“我,我不会削水果,所以……”
尉迟天没忍住笑出声,季怀安这个男孩,真是有种奇怪的气场。明明看着就是个清秀的成年男性,但是莫名其妙让遇见他的人都想要将他当做孩子一样包容和宠爱。
自从封哲主动提出来让季怀安住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尉迟天就隐约意识到,自己这个发小,有可能是栽了——毕竟根据从小的了解,封哲从来都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他可以根据场合选择对待你的态度,但是想要真正走进他的生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二十六年里,尉迟天来到封哲家里的次数并不在少数,封哲也并非没有交过什么男女朋友,但是,真正能够在这里长期住下来的,还就真只有季怀安一个。
可是,封哲的顾虑尉迟天也并非没有想到,季怀安的外表和心智相差太多,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简直就和一个孩子没什么两样。封哲或许正因为如此,会为自己对季怀安产生的欲望感到愧疚。
尉迟天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兼老友,想得比封哲这个当事人全面一些——季怀安在智商上面没有任何问题,而在感情方面,也只是缺乏一些常人所具备的经验。只要能对季怀安的感情认真负责,正常谈恋爱,绝对算不上什么有悖道德。
“行啦。”尉迟天自顾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还有闲心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跟季怀安道,“你也坐。就算你会削水果,我也不敢让你削啊,今天你给我削了水果,明天你封哲哥哥就能把我削了。”
季怀安不知所措地摆着手,配合着摇头的动作,着急解释道:“没有,没有这回事的。”
尉迟天看着他觉得好玩,但想起来还有正事,也不贫嘴了,直截了当问道:“我听封哲说,你恢复记忆了?”
季怀安“嗯”了一声,谈及此事,有点低落地垂下眼去。
十年前的记忆,而且还是童年里的事情,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是在五六岁之后才开始记事,而对于童年的记忆也大多数并不清晰,所以这段记忆对季怀安并没有翻天覆地的改变。然而,这个记忆中最为重要的片段,也是失忆的诱因,在季怀安的脑海中很反常的清晰。
这是令人沮丧和难过的记忆。在没有恢复它们之前,季怀安饱受时不时出现的梦魇所折磨,然而在恢复它们之后,也并没有让他远离这个梦魇,而是噩梦变成了现实。
“没关系,你的心理负担不用很重。”尉迟天安慰道,“这种创伤后遗恢复的现象在临床心理中是很常见的,只不过你的恢复过程耗时比较久。我听封哲说,你是在今天去鬼屋之后恢复的记忆,是吗?”
季怀安点点头,解释道:“很黑,有很多红色,还有我自己流了血。”他举了举自己的食指,纤长的指头上面包裹着一层看上去就很笨拙的纱布,格外显眼。
尉迟天让季怀安不要着急,慢慢跟自己说,季怀安也很听话,一字一句将能够想到在鬼屋里面发生的事情都跟尉迟天说了。
尉迟天越听越觉得奇怪。鬼屋的经历对于季怀安来说,或许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因,但是,根据之前的谈话治疗,尉迟天对于季怀安真正的结节判断是对于社会缺乏必要的信任感,简单来说,就是安全感缺失。
人的大脑都是具有保护机制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实际上也是人体出于对自我的保护而产生的选择。虽然尉迟天对于案件的细节没有详细的过问权,但是他知道季怀安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正是因为他在一种很无助的情况下目睹了自己家人的挨个惨死。
八岁,这个年龄的孩子们大多数已经开始思考生死,对于生死有着属于自己独到的见解。然而这个年龄段里的孩子们,对于父母的依赖也是没得说的,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一种恐惧莫过于父母的离世,有的时候这种恐惧甚至会大过自身的死亡。
更别提是在那样一种状况下,季怀安受到的刺激是巨大的,而他的大脑也在潜意识里,日复一日地向本人传递着一种对社会的不信任感,这就是他的创伤后遗症。
尉迟天基于此,对他的治疗判断是需要有一个得到季怀安百分之百信任的人,来慢慢打开他的心扉,让他在潜意识里面可以充分认识到,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或者事还是善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