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渠凤为村里计划生育工作烦恼的时候,镇计生办主任李改玲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干部,一番介绍之后,渠凤才知道来人和来意。原来,这个干部叫黄清云,就是隗镇街上的人,王家老姑奶奶家三儿黄参周的儿子,黄清智他哥。原来听说是南方前线回来的干部,仔细一听,不是自卫还击战下来的转业干部,而是援越负伤的转业干部。其实,对于这些事,渠凤根本就不关心,她也不懂得为什么先是支援,后来又打起来了。她关心的是,这个人能不能把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做得不出格,不当先进,不显山露水,又不能再被发现点名了。黄清云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语调,和村干部们见了面,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说道:“我是个军人,在部队上是个营长,对自己、对工作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勇争第一,无论干什么,都必须要当第一名。镇党委周书记、王镇长既然看中了我,让我临危受命,到咱达摩岭村来当计生专干。那就说明,咱这个村原来的计生工作有问题,而且有很大的问题,给全县抹了黑。我这个人,不爱说拜年话,从今天起,我要逐家逐户,重新入户调查,逐一登记造册。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这个花名册,因为我实在不能相信,这里面,有好几户,是我的熟人,他们家有几个孩子,我清楚得很。可这个花名册上,报了几个?你们也清楚的很,这不是糊弄上级,又是什么?”黄清云说完,愤怒地把宋列江递给他的计生花名册给摔到了会议桌上,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说道:“渠支书,那咱就开始吧,全体都有,我们一同入户调查。”渠凤没有动,看了隗镇计生指导站站长李改玲一眼,直截了当地问道:“李站长,请问,镇党委给我们派来的是计生专干,还是领导干部?是我配合他的工作,还是他配合我的工作?如果是来检查、督查、验收的,我们欢迎,吃过饭走人,如果是来工作的,对不起,请听支部统一安排。”渠凤不依不饶地说着,让李改玲觉得很尴尬,看了黄清云一眼,说道:“黄干部,别急吗,工作多着呢,又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你啊,还是先了解一下达摩岭村的情况再说,他们可是全镇、全县的先进村。这个先进,镇里、县里肯定是要保的,这一次被中州市计生委给亮了黄牌,那也是另有原因的。我们的工作,是要尽快地消除这些影响工作的不利因素,把各项工作恢复到一个正常状态,啊。”面对着李改玲近乎透明式的说辞,渠凤已经知道了一切,镇里并不想把达摩岭村计生工作的盖子给掀开。那样子,对上对下对左对右,都不好。这种事,就好比隔墙扔砖头,这一砖,砸到了渠凤头上,那只有自认倒霉了,下一次还不知道又砸着哪个倒霉蛋呢?但渠凤感觉到,应该不是自己一个,要是那样的话,也就太幸运了。黄清云还要说话时,李改玲已经站了起来,推辞说自己有事,偷偷地给渠凤使了个眼色,就走了出去。渠凤“哼”了一声,也跟了出去。就在经销店门口,李改玲小声对渠凤说道:“这几天,再催催计划生育罚款,只要钱交得差不多了,就算完成去年的任务了。今年,才开始,等到后半年,恐怕这事早就忘得没影儿了。记住,还是以罚款为主,极其特殊的情况,你先给我说。”渠凤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村部一眼,说道:“哪儿来的这么个圣人蛋,咋办?”“凉办。”李改玲斩钉截铁地说道:“老周带来的,二神经,有人说他打仗打着脑壳,里面进了水。不过,一会就好了。生活上给他安排好点,进村入户,让那两个年轻孩子带着他走两户,也就是了。时间长了,就好了。”渠凤点了点头,送走了李改玲,这才又回到大队部的会议室,说道:“黄干部,我看这样吧。天也不早了,你们军队上转业的干部,也不喜欢吃喝招待这一套,我看,你就在加工厂的领导小伙上吃吧。他们那儿,伙食也可以,一会让红兵领你过去。下午呢。”渠凤说完,看了黄红兵、丰浚一眼,说道:“你们两个,领着黄干部先转一两个生产队,了解一下情况,明天我们开支委、村委联席会议,专门研究一下,如何变被动为主动,迎难而上,把这一课给补上来。”“渠支书,你说这话,我得指正一下。计生工作,没法弥补,孩子都生出来了,总不能让他再缩回去吧,超生一个,全年工作就白干了,如何弥补啊?还有,吃饭问题,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到满当表叔家吃去。我们是亲戚,到时候,给他家点补助就是了。”黄清云截断了渠凤的话,说出自己的安排:“你们两个,下午两点,到大队部门口集中,从田家垴开始,就查他支部委员田广民,问问他那两个闺女一个小子孩,是不是超生了,为什么没有受到应有的处分?”黄清云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几个人愣在了那里,幸亏田广民没来,要是在这儿,说不定两个人早干上了。宋列江看了渠凤一眼,说道:“三嫂,下午,还是我带着他去吧,让我探探这家伙的实地,到底想要啥?”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渠凤彻底生气了,说道:“要他打那个蛋!什么也不要答应他。我就不信,郑冠旦都不敢掀开的盖子,他一个小小的乡镇干部,就敢动?”说完,就要往外走。没想到田桂妮却进来了,拦住了渠凤,问道:“凤,咋把你清云哥给得罪了,气得跟吹猪的一个样,正跟你五叔抱怨着呢?”“五婶,哪儿来的亲戚啊?神经病货。”渠凤仍然没有好气地说着。“你啊,还是老脾气不改,哪儿来的亲戚?回去问问你奶奶去,你家老姑奶奶的亲孙子,上战场打坏了脑壳,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事,给你五叔说。”田桂妮笑着跟渠凤说着话,对于这种亲戚,渠凤自然知道得不多,甚至在内心里盘算着是何等关系,而且拿自己家的亲戚比对着,想了好久,才算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自己的老公爹王满仓,他姑家的孙子,自己怎么没有就听说过啊?坐在大队部门口的王苟妮听见她们说话,笑了起来,用绑在衣襟上的手绢擦拭了一回从早已没了牙齿的嘴中流出来的口水,说道:“你这孩子,那可是真亲戚,就在隗镇街上,那是王家的大姑奶奶,那个大老表,还是个好郎中呢。”“姑,我跟他才不亲呢,我跟你最亲了。走了,该回家做饭了,想吃点啥好东西,我到门市部给你拿。”渠凤过去搀扶起王苟妮,往家走去。王苟妮早就不种地了,也不卖菜了,她如今吃了五保,住在了原来丰子泽盖在寨门口的两间房子内。苏子莲、田桂香在家的时候,她还有个说话的地方,如今,苏子莲在城里,被一群毛孩子缠住,田桂香在达摩岭煤矿门市部,也很少回来,她每天就坐在大队部门口,和一群老人们说着闲话,等着她的女儿王臭妮和她的孩子们回来看她,喊她一声:姥姥。也等着王家的那一群孩子们回来,喊她一声姑,喊他一声姑奶奶,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喜欢又是一年三月三()又是一年三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