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颢昇字琅琨,因此杨炎凉便这般亲切唤他。
陈颢昇斜他一眼,“你自从到皇帝身边办事,一切以皇帝为首,眼下皇帝重病不起,是因之前在蒲雨园中为救我女儿自插肋下,你这回叫我来,恐怕正是为此事。说吧,叫我来的目的,我也正为这个发愁呢!”
杨炎凉看住他挑了挑眉,“果真还像过去那样,是个直肠子。”
陈颢昇眉目一轩,“正是,我若不是因家族关系,早死上八百回,这朝中也不会有我一席之地。过去我任房州刺史,上头要我办事,我只能听着,还不是为保全妻小,也不想给我陈家惹麻烦,也就是我卸职不在任,才敢说些实话真话。”
杨炎凉笑着点头,“皇帝前段时日,因这事找上你了吧?”
陈颢昇双眼一瞪,“自然,当真把我吓个半死。”
杨炎凉向他凑近,食指在桌上轻敲,“那个虽说是你上头人办的事,但皇上要办你,这些可都是铁证,当年你边上那些人可没死绝,知道这事儿的怕是还有一大把在。”
陈颢昇深深吃一惊,“此话当真?”
“你上头长官当年也留有一手,便是忧心你会反逆,将他告到京上,不过眼下也不存在这个事儿,他毕竟早已被流放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垦荒田,怕是早死在食人的异族手底下了,老人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杨炎凉笑起来,又自斟自饮一杯。
“这也是我后头自请解职的缘故,便是看不惯这些!”陈颢昇只觉着这后背上一股股凉意直窜。
杨炎凉深看他一眼,“可这些都有专人记录在案,皇上要想办你,翻出这些旧账来,那也是手指动一动的事,简单得很。”
陈颢昇深深叹口气,“我当然知道这些!还用你说!唉……”
他脑袋里又一转弯儿,迟疑的口吻,“不过你所说专人记录在案,这个‘专人’又是些什么人?”
杨炎凉得意一笑,“这个恐怕你就有所不知……”
陈颢昇斜他一眼,“别跟我卖关子!”
他眼神近似威胁,杨炎凉疏然一笑,“你呀你,好,我便告诉你。”
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陈颢昇看两眼,有些吃惊,“罗网?”
“是!”杨炎凉点头。
“这是从先帝那会儿就传下的组织,直交到下一任皇帝手上,很是神秘!皇上每日收集到的有关全国各地官员的所有情报,都是出于这个组织。他们的触手几乎已延伸遍布到全国去,所以这天下事便没有皇帝不知道的。你以为皇帝夜夜那么勤政,都是做些什么?”
陈颢昇听得脸色煞白,“真这么说起来,那就太可怕了。”他手指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
皇帝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杨炎凉点头,“国家不稳当,当年八王之乱便是教训,皇帝可深深记着呢。他不愿对自个儿兄弟们下手,是他的仁慈,可人人都惦记着他这皇位,皇帝也苦不是?”
陈颢昇深以为然,“正是如此!难啊,都难!”
杨炎凉又把眼看他,观察他半晌,“你手上有这么件案子被皇帝拿住把柄,或许你可想个招儿,叫皇帝放过你。”
陈颢昇转眼瞧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他要说出什么好话来,“你这是何意?”
杨炎凉凉凉一笑,“老兄,你我兄弟一场,兄弟我给你指条明路,如若你真是后悔,那你大可把自个儿女儿送进宫来,不过要先与郑家和离,你说呢?”此问他大有试探之意。
闻言陈颢昇果然气得立刻站起身,但念着两人知交好友一场,便仍是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杨炎凉,老夫问你,你把老夫当成怎样人!”
杨炎凉慢悠悠斟杯茶,把眼看他,却是不说话。
陈颢昇忍不住,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咆哮,“你也把我当成是那样人?你以为这是我自个儿愿意?还不是皇帝逼我!”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杨炎凉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好好。”
“好什么好!有什么好好的!我可真是服你,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把我当成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连老脸都不要了的人?”陈颢昇吹胡子瞪眼。
欣赏着他这副躁怒的模样,杨炎凉却是不急不缓笑道:“好了,右丞大人,你坐下,不必这么激动,你看别的人都看着呢!”
陈颢昇转眼望四周,果然见站得远远的宫女们都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气给震得不轻。
他这才好好坐下,冷冷看着坐在对面的杨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