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铩羽而归,简直是他生平罕见的奇耻大辱。若传回家中,长房二房那几个堂兄,大概要把他笑死了。
且他调用了私兵打仗,回去还要去祠堂罚跪……家中数他和郦依灵跪的最多,郦依灵要是在那群人手里有什么好歹……
从此家里晚辈只剩他一个人挨罚了。
他下令立刻撤退,毕竟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借着山势地形,远远地就将追兵甩开,待走出邙山时,天色已然大亮,日头高升。
。
郦依君扶着树,冷冷吩咐道:&ldo;清点一下,伤者报上来,优恤钱粮从我账上支。&rdo;他的手逐渐攥紧成拳,又想到了漆黑夜色下蓦然的烟花绽放,柳不辞被五光十色照亮的面容。
自己宠命优渥长到大,还从未如此狼狈,这口气不出实在是在族中难以抬头。
且妹妹郦依灵还在那伙儿流民手中,他们是打算以此要挟郦家。
郦依君做了个手势,护卫递给他长留郡的舆图。他的目光在几个点上巡梭,最终落在了一处。
那里是两侧夹道的山谷,也是通往北地的捷径,最适宜埋伏。对方若要继续向北走,必要经过此处,否则就得绕行。
既然去对方地界上偷袭不成,那么,就在他们必经的道路上设伏,定要狙歼了他们。
郦依君看着远处,冰冷沉肃,手心兴奋得沁汗。
他无处释放的天性,终于在此刻爆炸!
天际初亮,萧怀瑾派出的两百人分队,蔫头耷脑地走了回来。黑七悻悻道:&ldo;那伙人撤得太快,还迷障我们,害我们走错路,没追上……&rdo;
萧怀瑾正在帐子前来来回回走动,蹙眉问道:&ldo;活口呢?&rdo;
黑七声音越发的小:&ldo;没抓到……他们武艺精湛……&rdo;
实力差距悬殊,追不上打不过也正常。萧怀瑾倒不怪,他挥了挥手,叫黑七退下,感到了一阵疲意。从寅时醒来,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偷袭,他再也没回帐子里休息。
偷袭的人撤走后,他知道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便派了斥候去探路。黑七没能抓到活口,也就不知对方究竟为何针对他。
未几斥候也回来了,擦着汗把粗陋画出的舆图递给他:&ldo;柳公子,我和弟兄们分头看了几条路,都没什么人,最近的就是您说的西北边的老鸭坡,我还特意看了,地上没有马蹄印和脚印,应该没人设伏。还有远的得往东走了,要过一大片河滩。&rdo;
&ldo;老鸭坡有鸟叫吗?&rdo;萧怀瑾问道。
斥候拧着眉抬头想了想,摇摇头:&ldo;这个……忘了注意了。&rdo;
他们毕竟不是官兵出身,萧怀瑾自己也是现学现卖,就没跟他们生气,只将斥候说的地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翻来覆去看那张粗陋的几乎看不懂的舆图。
方老将军说这种地势有点容易遭埋伏。
玉隐公子打仗时派人探路,总是要他们观察四周的鸟鸣虫声,地上的车辙印是什么模样。
他知道自己是过于警惕了,但若是昨夜没发生偷袭这码事,他倒还不会派人去察看地势。如今对方打一仗就跑,活口逮不到,他根本不知怎么惹了对方,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萧怀瑾很快做出了决断:&ldo;我们不走老鸭坡,转往东走,渡河滩。&rdo;
斥候顿时一脸如丧考妣:&ldo;啊?可是东边很远,河流也急……&rdo;这行军也太多事儿了,就因为没注意看好地势,他们就得绕个大弯子?
萧怀瑾这才生气了:&ldo;军令不疑!自己去领板子。&rdo;
柳公子反复说军令不得违抗,下面人只能回答&ldo;是&rdo;,不能问,不能疑。那个斥候悻悻地退下了,心中暗想,这要求简直严苛,他们已经比以前齐整太多了,柳公子居然还不满意。
西北山道,老鸭坡上的树影已经移向了东方。
郦依君带着一百个部曲和一百个健仆,埋伏在两边山坡上,弓弩和投石业已备好,结果等啊等,等啊等,太阳西斜都没有看到流民的人影。
怎么回事,难不成那群流民看穿了他的埋伏?绕道而行?
不可能,一群流民还真神了不成!
郦依君正因为被打得措手不及而心中愤慨,派去探路的人赶了回来,在他面前压低声音道:&ldo;来了,对方十几个人骑着马打头阵,队伍拉得很长,后面远远的跟着粮糙车。&rdo;
队伍拉得很长?
那应该是怕在山谷遭伏击,为免大部队被包圆,便采用这种方式。但他们不怕队列太长,被反切成段,闪电包抄么?
那个柳不辞,他的行事作风,不像这样轻松随意的样子啊。